远处又一个土包隆起。
陈玄盯着那处地面，手指迅速在沙地上划出一道斜线。太阳的位置已经能算出来了。他抬头看天，云层薄得几乎透明，正午的阳光随时可能穿透下来。
“还有一个时辰。”他说。
云昭站在他身后半步，霜魄剑横握手中。她没有说话，只是将剑尖轻轻点地，寒气顺着土壤蔓延出去，把周围几处刚冒头的魔种冻住。那些黑紫色的躯体在冰层下微微抽动，但无法破土。
陈玄从工具包里取出一块残缺的日晷模型，用指节比量角度。他的眼睛扫过前方乱石堆，锁定一块倾斜的巨岩——那是魔渊教主最后消失的地方。岩石表面有暗红色纹路，像裂开的血管。
青铜鼎在他识海中震动了一下。
一段数据浮现：【星核裂痕走向Z型偏移，入射角90度时内部应力集中】
他记下了这个数值。
手边的光学测角仪早就坏了，只能靠经验估算时间。他知道，正午那一刻太阳垂直照射，光线会沿着特定角度切入星核裂痕深处。那一瞬，护盾最弱。
不能错过。
“我会用弩箭打第一击。”他说，“你跟上。”
云昭点头。“我准备好了。”
陈玄拉开特制弩弓，箭身缠着三清纯阳符纸。这是药王谷给的材料，经过净化阵提纯，阳气极强。他把箭卡进槽位，手指检查了三次机关是否卡紧。
他们不能再等。
风突然停了。
空气变得沉重。
巨岩后方传来摩擦声，像是石头被缓缓推开。一道黑影慢慢走出，身形佝偻，胸口有一团扭曲的光斑。那是星核残片，在忽明忽暗地跳动。
魔渊教主回来了。
他的皮肤焦黑，部分地方裂开，露出下面蠕动的组织。但他还能动。右手抬起，掌心凝聚一团黑雾，开始重塑护盾。
陈玄立刻意识到对方想做什么。
他在修复弱点。
“来不及了。”陈玄低声说。
云昭一步踏前，霜魄剑抬至胸前。她的呼吸很轻，但全身肌肉绷紧。
太阳一点点升高。
日影缩短。
当影子缩到最短时，陈玄猛地抬头。
倒数开始。
三。
他启动腕部计时器，数字跳动归零。
二。
弩弓拉满，灵力灌注箭身。纯阳之气在符纸上燃烧，发出微弱白光。
一。
松弦。
箭矢破空而出，速度快得留下残影。它直冲魔渊教主胸口，瞄准的是星核裂痕交汇点。
就在这一瞬，天空云层裂开一道缝。
阳光直射而下。
光线精准落在星核表面，沿着Z型裂痕切入内部。结构因热胀冷缩产生微小错位，护盾稳定性骤降。
弩箭命中。
纯阳之气如针扎进缝隙，引发连锁反应。
紧接着，云昭跃起。双剑出鞘，交叉划出太极弧线。她口中吐出两个字：“日月同辉。”
两道剑光融合为一，化作炽白斩击，紧随箭后落下。
双击叠加。
力量顺着裂痕轨迹强行撕裂。
“咔——”
一声脆响。
教主体表黑色魔气护盾片片剥落，像玻璃炸裂。下方躯体完全暴露，皮肉翻卷，焦黑中渗出腥臭黑血。星核残片剧烈震颤，光芒忽强忽弱。
魔渊教主闷哼一声，膝盖一软，单膝跪地。
他抬手捂住胸口，指缝间溢出黑烟。那不是普通的魔气，而是带着金属光泽的紫黑色流体，在空气中留下细长尾迹。
陈玄立刻打开电磁感应装置。
屏幕亮起，波形图快速滚动。数据显示，逸散魔气中含有高能粒子流，频率特征与洪荒本土完全不同。
“这不是魔气。”他说，“是星陨之力。”
云昭落地，剑尖垂地，寒气缭绕。她喘着气，脸色发白。刚才那一击耗尽了她大半灵力。
“他还活着。”她说。
陈玄盯着蜷缩在巨石后的身影。教主的胸膛剧烈起伏，星核残片仍在闪烁。那种节奏不像自然波动，更像某种信号在传输。
“他在引东西。”陈玄说。
话音未落，一股溃散的魔气中，一丝幽紫色光流悄然升腾。它不散去，反而凝聚成线，顺着风向飘走，朝东南方向移动。
陈玄伸手想拦，但太迟了。
那道光融入空中，消失不见。
他收手，握紧符笔。工具包里只剩最后一个干扰器，电量不足三成。检测仪显示，周围土壤中的魔种仍处于休眠状态，但活性正在回升。
云昭走到他身边，低声问：“他会死吗？”
陈玄看着地上那滩黑血。
血液边缘已经开始蠕动，像是有生命的东西在爬行。他蹲下，用符笔试探了一下，液体立刻收缩，形成一个小球，试图钻入裂缝。
“没那么简单。”他说。
远处最后一处土包停止隆起。
地面安静了几秒。
然后，魔渊教主缓缓抬起头。
他的脸已经变形，眼眶塌陷，嘴唇裂开。但他笑了。
嘴角扯动，发出低沉的声音：“你们……以为这就结束了？”
陈玄没有回答。
他知道战斗还没完。
云昭握紧剑柄，寒气再次涌出。
教主的手按在地上，黑血渗入土壤。那些血液没有被吸收，反而像根须一样延伸出去，连接到附近的魔种位置。
一个网络正在形成。
陈玄忽然想起什么。
他翻开残存的笔记本，找到一页写满公式的数据。那是他之前推演的共振模型，用来预测魔种同步频率。
现在，那个频率变了。
不再是3.。
而是接近某个非自然的整数——7.0000001。
精确到小数点后六位。
这不是巧合。
有人改了规则。
“他在重组指令。”陈玄说，“用星陨之力覆盖原有程序。”
云昭皱眉：“谁在帮他？”
陈玄摇头。
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一件事：如果让这个网络完成连接，所有埋藏的魔种会同时苏醒。不只是这片山涧，整个陇西郡都会变成魔域。
必须打断。
他掏出最后一个干扰器，按下启动键。装置嗡鸣，释放反向谐波。可刚运行两秒，屏幕就闪红灯。
过载了。
干扰失败。
魔渊教主的身体开始颤抖。
星核残片亮度增强，散发出刺目紫光。那光不是向外扩散，而是向内收缩，仿佛在积蓄能量。
云昭察觉不对，立刻后退一步。
“他在准备自爆。”她说。
陈玄盯着那团光，脑子里飞速计算。根据热力学模型，这种能量压缩不可能持续超过三十息。一旦释放，冲击范围至少覆盖十里。
他们挡不住。
但也不能逃。
因为一旦爆炸，星陨之力会污染整片大地，甚至影响灵气潮汐走向。
必须控制。
他看向云昭。
“还能再出一剑吗？”
云昭咬唇，点头。
“最后一击。”
陈玄从背包里取出一张空白符纸。这是公输衍给的应急装置，能储存一次法术反向释放。他把符纸贴在符笔侧面，接通电路。
“等我信号。”
他向前走了一步。
魔渊教主察觉到动静，猛然抬头。
紫光暴涨。
陈玄举起符笔，大声说：“结束吧。”
云昭双手握剑，剑尖指向天空。
寒气汇聚。
气温骤降。
就在这一刻，陈玄按下按钮。
符纸瞬间燃烧，生成逆向能量场。
云昭挥剑下劈。
剑光如瀑，直斩而去。
教主胸口的星核残片剧烈震颤，紫光与白光碰撞，发出刺耳尖鸣。
下一秒，一股无形冲击波横扫而出。
陈玄被掀翻在地。
云昭单膝跪地，剑插进土里才稳住身体。
烟尘散去。
魔渊教主倒在地上，胸口焦黑一片。星核残片碎成几块，散落在旁。黑血不再流动，魔气消散大半。
但他还在呼吸。
胸口微微起伏。
一只手指缓缓抬起，指向天空。
指尖滴落一滴血。
那滴血没有落地。
它悬在半空，慢慢旋转，变成一颗微型星辰的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