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口的光越来越亮。
我走在最前面，手一直没离开剑柄。脚下的地面在抖，头顶不断掉下碎石，有的砸在肩上，火辣辣地疼。我知道这地方撑不了多久，墙缝越来越大，血色纹路像血管一样跳动，随时会炸开。
“快走！”我吼了一声，脚步没停。
雷猛跟在我右后方，三枚青铜钉飞出，在前方墙上钉成三角形。钉子刚稳，左边墙体就塌了半边，烟尘冲起，差点埋了散修甲。他滚了一圈才爬起来，嘴里全是灰。
洛璃没说话，从玉瓶里倒出一把淡黄色粉末，撒在我们脚下。踩上去像踩在干沙上，声音轻了，震动也小了。她脸色有点白，刚才那场斗魂体耗了不少神。
“别停。”我说，“再撑十步，就能出去。”
我能感觉到残碑熔炉里的青火还在烧，把刚才吸进来的那一丝魂力煨成了源炁，存着没用。现在不是爆发的时候，得留着命逃出去。
前方裂缝开始扩大，原本只够一人侧身通过，现在能并排走两个。光是从外面照进来的，暗红，像是血海天色。
“到了。”我说。
抬脚跨过最后一道门槛，脚底踩上了实土。
不是石头，是滩涂，湿滑，带着腥味。我立刻跃起半丈，落在一块稍高的岩台上，回头伸手把洛璃拉上来。雷猛扛着散修甲直接跳了过来，落地时震得泥水四溅。
身后迷宫轰然一声巨响，整面墙塌了进去，出口被彻底封死。
我们四个站在原地，没人说话。
远处是翻涌的暗红海面，浪不高，但每一波都像在喘气。空气里全是血腥味，混着腐烂的气息。这种味道我闻过，血海边缘，灵压乱得厉害，不适合久留。
散修甲一屁股坐在泥地上，长出一口气：“终出……”
话没说完，我就打断他：“别喘气。”
他抬头看我。
我盯着海面：“血海要崩了，现在就走。”
洛璃站起身，从玉瓶里取出一点泥样，滴入丹液。液体变黑，冒出泡。她眉头一皱：“外层缓冲带，毒性强，灵气紊乱，待久了会伤经脉。”
雷猛已经动手拆工具包了。铁板、藤索、废铜片全倒出来，他蹲在地上挑材料。最后抽出两块黑木芯和一条泛着银光的皮带。
“龙鳞皮。”他说，“抗腐，撑得住三天。”
“够了。”我说，“做筏子，快。”
散修甲愣了一下，站起来走到他旁边：“我帮你。”
雷猛看了他一眼，没拒绝。
我跳下岩台，走到岸边。海水泛着油光，底下有东西在动，不是鱼，是某种活物的影子。我把无锋重剑插进泥里，借力俯身，用手舀了点水。掌心刚碰到，皮肤就开始发麻。
这不是普通的水。
是血炼过的。
“别碰它。”我对后面说，“用水囊接。”
洛璃走过来，递给我一个空囊。我接过，绑上藤绳，甩进水里。捞上来时沉了不少，水还是红的。
“浮灵丹。”她说，“加一粒，能让筏子轻一半。”
我点头，看着她把丹药碾碎，洒在雷猛拼好的筏架上。木头吱呀响了一声，居然浮起来了。
散修甲割开手掌，把血滴在筏子四周的泥地上。血流进缝隙，形成一圈暗红色的线。
“遮息阵。”他说，“能挡追踪。”
我看了他一眼。
这小子，总算干了件靠谱的事。
“推下去。”我说。
四人合力，把筏子推进水里。雷猛先跳上去试稳，晃了几下没翻。洛璃第二个上，坐到前段。散修甲犹豫了一下，也爬上去了。
我最后一个登筏，站在尾部，握住插在筏尾的无锋重剑当舵。
“走。”我说。
雷猛拿起两根粗藤当桨，狠狠划进水里。筏子一震，缓缓离岸。
回头看，迷宫入口已经完全塌了，只剩一堆乱石冒在滩涂上。风刮过来，带着更浓的腥气。
我握紧剑柄，盯着前方海面。
水流开始变急，不是自然潮汐，是下面有什么在推。
“别回头。”我说，“盯住前面。”
洛璃坐着没动，眼睛扫过我腰间的酒囊。那里鼓了一下，又平了。
血魂珠在动。
但我没管。
现在最重要的是离开这片区域。
筏子驶入浅流带，水深刚没膝，底下能看见断裂的骨头和锈刀。雷猛每划一下，都会带起一股黑雾。
“这水吃人。”他说。
“知道。”我说，“再划五十丈，进主航道。”
散修甲突然开口：“那边……是不是有光？”
他指着左前方。
我看过去。
确实有一点微光，在海面上漂着，忽明忽暗，像灯笼。
“不是灯。”洛璃说，“是浮尸眼。”
我眯眼。
那光太规律了，不像是尸体反光。
“绕开。”我说。
雷猛调转方向，往右偏了十度。
划了不到二十丈，水面突然鼓起一个包。
不是浪。
是某个东西从下面顶上来。
筏子猛地一斜，洛璃差点摔进水里，我伸手把她拽住。雷猛死死抓住藤桨，散修甲趴在筏板上不敢动。
水花落下，那个包消失了。
但我知道它还在。
“慢划。”我说，“别激它。”
雷猛点头，动作放轻。
洛璃从玉瓶里倒出一点粉末，准备随时撒。
散修甲咬着牙，手里还攥着那块血刀碎片。
我站在尾部，剑尖指向水面。
下一秒，水下一道黑影横穿而过。
速度快得看不清。
筏子晃得更厉害了。
“它在绕。”我说。
“谁？”雷猛问。
“不知道。”
我说完，把剑插回背后，双手抓住筏沿。
全身肌肉绷紧。
等它再来一次，我就跳下去。
反正这破炉子还能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