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单膝撑在地上，剑插进岩缝里。嘴里还有股铁锈味，肋骨像是被碾过一遍，每喘一口气都扯着疼。残碑熔炉在丹田里微微发烫，青火没灭，还在烧，这就够了。
洛璃走过来，指尖夹着一粒丹药递到我嘴边。我没推，直接咽下去。药一化开，一股热流顺着经脉往下压，把乱窜的源炁一点点收回来。她没说话，只看了我一眼，转身去检查雷猛的手腕。
雷猛坐在地上，大锤横在腿上，虎口裂了，血顺着锤柄往下滴。他咧了下嘴：“死不了，刚才那一剑太狠，震得我骨头都在抖。”说完自己先笑了两声，笑声哑得像砂纸搓墙。
散修甲站在尸体旁边，手里还攥着那块血刀碎片。他低头看着血刀门主的脸，站了很久。风吹起他破烂的衣角，整个人像是随时会倒，但他没动。
我拔出剑，扛回肩上。脚底踩到一块碎刀片，发出轻响。这地方不能待，血煞气太重，时间久了会影响神志。我闭眼，催动残碑熔炉探四周灵力波动。前方三百丈外有微弱的空间涟漪，像是通道开启过的痕迹。
“走。”我说。
雷猛撑地站起来，活动了下手肘。洛璃从腰间取下一个玉瓶，倒出些粉末撒在空中。灰雾散开，血腥味淡了些。她走在中间，手指一直搭在瓶口，随时准备再出手。
我打头，碎星步踩出七步星痕，每一步都试地面稳不稳。脚下岩石裂得厉害，有些地方底下还能听见血水流动的声音。走得太快会塌，只能慢。
散修甲落在最后，脚步虚浮。雷猛回头看了他一眼，走过去一把抓住他胳膊，“别愣着，命还想要就走。”散修甲没挣，任他拽着往前拖。
我们四人排成菱形队列。我在前，洛璃左后，雷猛右后，散修甲居中靠后。谁都不多说话，只盯着前面的路。
中途遇到一道十丈宽的裂谷，下面是翻滚的血海，黑红的浪头时不时炸开一朵。我从腰间解下灵藤绳，甩过去缠住对面一根石柱。雷猛接过去绑在自己腰上，第一个荡过去。落地后他砸出一记青铜钉固定绳索，冲我们挥手。
洛璃第二个过去。她动作利落，落地时膝盖微弯卸力。我让她先稳住绳子，然后回头喊散修甲。
散修甲站在崖边没动，手抓着胸口那块碎片，指节发白。我走过去，拍他肩膀：“怕就闭眼，我拉你。”
他摇头：“我不是怕。”
“那就走。”
他深吸一口气，抓住绳子。我跟在他后面护着，刚荡到一半，脚下浪头猛地炸开，绳子剧烈晃动。他手一滑，整个人往下坠。
我伸手拽住他领子，硬生生把他提上来。两人撞在岩壁上，震得我旧伤猛抽。他趴在我肩上喘气，声音发抖：“谢谢。”
“少废话。”我把绳子重新系紧，“下次别松手。”
过了裂谷，地形开始变化。碎石多了，地面浮着一层暗红色结晶，踩上去咯吱响。远处天际线有一点模糊轮廓，像是建筑的影子。
“那边。”散修甲突然开口，抬手指着那个方向，“我三年前逃出来的时候，没看到这东西。但它……像是能出去。”
我眯眼看了会儿。残碑熔炉里的青火轻轻跳了一下，不是警兆，是感应到了什么同类的气息——符文波动，和血刀祖地禁制同源，但已经失效。
“不是活阵。”我说，“没人操控。”
洛璃点头：“我也觉得不像陷阱。如果是杀阵，早就发动了。”
雷猛啐了一口：“总比在这儿等死强。老子宁可闯门也不愿闻这股馊血味。”
我们继续往前。越靠近那轮廓，空气越干净。血煞气逐渐退散，连呼吸都顺畅了些。
百丈外停下。眼前是一座光门，通体血色，由纯粹灵力凝成，边缘刻着断裂的符文带。门框高约三丈，顶部有个残缺的图腾，像是某种古老兽首。门内一片模糊，看不清通向哪里，但能感觉到微弱的空间牵引。
我站在门前五步，没贸然靠近。残碑熔炉青火稳定，没有吞噬欲望，说明这门不危险。我抬手，让三人后退半步。
洛璃上前，指尖弹出一缕丹气。淡青色气丝触碰到光门表面，涟漪荡开，像水波一样扩散，随后消失。门体没反应，也没反击。
“它在运转，但没人维护。”她说，“像是自动通道。”
雷猛绕着门走了半圈：“没机关，没埋伏，连个守门石像都没有。太干净了。”
“干净才好。”我说，“太复杂的门才是坑。”
散修甲走到门侧，伸手摸了摸符文带。他的手指顺着断裂处划过去，忽然顿住：“这些纹路……和血刀门典籍里记载的‘归墟引’很像。那是用来连接不同区域的秘法，但需要大量献祭才能启动。”
“现在没人献祭。”我说，“但它还在。”
“说明它自己能维持。”洛璃看向我，“要么是残留能量够强，要么……有人提前设好了路径。”
我盯着光门中心。那里有一道极细的裂缝，像是曾经关闭过又强行打开。我伸手按在门面上，掌心传来轻微震动，像是心跳。
“能进。”我说。
雷猛把大锤往肩上一扛：“那你带头，我断后。”
洛璃站到我左侧：“我随时可以布防。”
散修甲没动，看着门内的模糊景象。过了几秒，他走过来，站在我右边：“我不逃了。这一路，我欠你们一条命。”
我没说话，只是点头。
四人并排站在光门前。风从背后吹来，卷起尘土和碎屑。远处血海还在翻涌，但声音已经远了。
我握紧无锋重剑，剑柄上有我之前留下的血痕，已经干了。
“走不走？”我问。
“走！”三人齐声。
我抬脚往前迈了一步。
剑尖离光门还有三寸。
门内的模糊景象忽然清晰了一瞬。
我看见里面是一条长长的走廊，两侧墙壁上全是眼睛形状的浮雕。
那些眼睛，全都睁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