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立刻回客栈研究笔记本,而是继续在街上游荡,寻找新的机会。
【商人】的直觉在进入状态后,变得比平时更加敏锐。
他能隐约感觉到某些行人身上带着有价值的麻烦,或者某些店铺里藏着未被发现的货物。
他路过安魂堂时,看到那个碾药的学徒正被一个焦躁的妇人拉着说话,妇人手里拿着一个用布包着的东西,似乎想卖掉,但学徒连连摆手,表情为难。
张道一停下脚步,装作无意地靠近。
“真的不能收吗?这是我娘留下的,说是能辟邪……”
妇人声音带着哭腔,“我丈夫昨晚差点被水鬼拖走,安魂香快用完了,忆钱也不够……先生,您行行好,看看这东西值不值点钱?”
学徒一脸无奈:“大婶,不是我不帮你。我们安魂堂只收药材和成品香,您这玉佩……我们真没法估价,也没法处理。您要不去阴阳当铺问问?”
“当铺?”妇人脸色更白了,“我不敢去……听说去了会丢魂……”
张道一走了过去。
“这位大婶,打扰了。”
他语气温和,“我刚才无意中听到,您似乎有件东西想出手,换点忆钱?”
妇人警惕地看着他,将手里的布包攥紧:“你……你是谁?”
“我是个行商,对些老物件有点兴趣。”
张道一笑了笑,“能让我看看吗?如果合适,我或许能出个价,总比您拿着无用强。”
妇人犹豫着,看了看旁边一脸爱莫能助的学徒,又看了看张道一平静的脸,最终还是小心翼翼地将布包打开一条缝。
里面是一块半个巴掌大的玉佩,质地浑浊,颜色灰白,雕刻着简单的云纹,看起来平平无奇,甚至有些粗糙。
但张道一的【冥河摆渡人】感知却从那玉佩上,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纯净的阳气残留,虽然很淡,但比之前那块灰石头更加凝实。
这是一块真正的、年代久远的阳玉,虽然品质不高,但对抵御阴气侵蚀绝对有效,长期佩戴甚至可能缓慢滋养魂识。
在幽冥镇这种地方,这算得上是一件小宝贝。
“这玉佩……您想卖多少?”张道一问。
妇人嘴唇哆嗦着:“我……我也不懂。能……能换三支安魂香吗?不,两支也行!”
三支安魂香,就是十五枚忆钱。
这价格对于玉佩的真正价值来说,低得可怜。妇人显然完全不懂行,只是急需救命钱。
张道一心里快速权衡。直接以十五枚的价格买下,转手卖个二三十枚甚至更高不难。
但这样赚取的是信息差,虽然符合商人逻辑,但未免有些趁人之危。而且这妇人看起来老实,或许……
他心中想法刚一涌现,心口突然堵塞了一下,脑海随之浮现出另一个声音:“我不买,她甚至十个忆钱都没有,我是凭本事赚取的,凭什么给她……”
随着这个想法出现,脱口而出的话瞬间就变了。
“大婶,这样吧。”张道一说道,“您这玉佩,我看了,确实有点年头,是个老物件。但它具体值多少,我也需要找懂行的人问问。我这里有十枚忆钱,您先拿着,去把安魂香买了,救急要紧。玉佩我暂时保管,等我找到买家,卖了钱,扣除这十枚本钱,赚到的部分,我在分你一部分。您看如何?”
这个方案,把商人的贪婪嘴脸肆意展现着,赚没赚还是我说了算,只是给你留个念想,堵住你的退路罢了!
如果要按方案进行到底的话:卖没卖是我说了算,你不仅要还我本钱,还要付给我利息!!
(友情提示:签合同时,需谨慎,谨防文字陷阱,言语漏洞!~亲身经历~)
妇人愣住了,似乎没想到还有这种选择。
她看着张道一递过来的十枚忆钱,又看看手里的玉佩,犹豫道:“这……这能行吗?万一卖不掉……”
“卖不掉,玉佩还您,这十枚忆钱就当是我借给您的,您以后有了再还。”张道一补充道,“当然,需要一点利息,比如……您以后若再有什么老物件或者特别的消息,优先告诉我。”
妇人眼神挣扎,最终对忆钱的急需压倒了一切。她接过十枚忆钱,将玉佩交给张道一,千恩万谢:“多谢先生!多谢先生!您真是好人!我……我叫王刘氏,住在镇东头槐树巷第三家。以后有什么事,您尽管来找我!”
“好。”张道一接过玉佩,感受着那丝温润的阳气,点了点头。
妇人急匆匆地跑去买安魂香了。
学徒在旁边目睹了全程,看向张道一的眼神有些复杂,低声道:“这位客官,您心肠倒好。不过那玉佩,真的值钱吗?”
“或许值,或许不值。”张道一笑了笑,“做生意,有时候看的不只是货,还有人。”
他没有多解释,收起玉佩,转身离开。
走了没多远,他拐进一条僻静小巷,从怀里掏出夏芸给的笔记本,快速翻阅起来。
前面几页都是一些工作日程、待办事项,没什么特别。中间部分开始出现一些零散的观察记录,笔迹有些潦草,像是在匆忙中记下的:
“……克拉镇异常能量读数持续升高,接近临界点。疑似有高浓度怨念聚合体形成……”
“接到匿名情报,称裁决之刃李擎云之子李无痕出现在东南亚边境区域,目的不明。需核实。”
“调研部内部通讯中出现不明加密信号,波段特殊,疑似与暗影学会已知频率部分重叠。警惕信息泄露。”
“张道一(信息分析科研究员)于三日前请假离岗,原因注明私事。但其公寓监控显示已超过48小时未返回。其同事赵强表现焦虑,多次询问。需关注。”
看到自己的名字,张道一瞳孔微缩。
这个夏芸,是调研部的人?还是其他相关组织?她进入这个副本是意外,还是……有目的?
他继续往后翻。
笔记本最后几页,字迹更加凌乱,像是在极度震惊或混乱中写下的:
“我们被卷进来了!这是什么地方?!天空黄色的!街道很古老的!那些行人的状态不对!他们眼神是空洞无神的!!”
“记忆?钱?支付记忆?这怎么可能?!但系统提示是真的,我们被困住了!”
“……必须找到其他人……必须收集情报……必须……活下去……”
最后一页,只有一句话,笔迹颤抖,却写得异常用力:
“幽冥镇……不是自然形成的副本。这里……有‘人’为的痕迹。规则……在被某种意志引导。”
张道一合上笔记本,深吸一口气。
夏芸的观察和直觉很敏锐。
她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察觉到了幽冥镇规则中不自然的人为痕迹。这印证了他自己的猜测:幽冥镇背后,有掌控者,或者至少是引导者。
钱不语?王主事?还是祠堂深处那股意识?或者冥河本身?
他将笔记本小心收好。这东西的价值,远超一个水壶。
而且,她提到了克拉镇和李无痕。
克拉镇正是他之前经历的那个崩溃的现实小镇,而李无痕是触发规则锚定的关键人物。
这两者出现在夏芸的笔记中,绝非巧合。
也许,夏芸进入这个副本,与克拉镇的崩溃事件有关?甚至可能与追踪李无痕或者规则锚定的后续影响有关?
如果是这样,那么她的情报价值就更大了。
张道一决定,要尽快与夏芸进行一次更深入的交谈。但不是现在。她需要时间适应和生存,他也需要时间消化情报并准备。
当务之急,是处理掉手里的玉佩,换成实实在在的忆钱,并开始建立自己的信息网和交易渠道。
他摸了摸怀里的玉佩,那丝温润的阳气让他感到舒适。
这东西的买家不难找,那些长期受阴气侵蚀、身体虚弱的有钱人,或者某些需要阳气物品进行调和或仪式的隐秘圈子。
可以去安魂堂问问,或者去夜市碰碰运气。
但去夜市之前,他得先回一趟客栈,支付今天的房费,补充体力,并整理一下思路。
走在回客栈的路上,张道一明显感觉到,镇上的气氛比昨天更加紧张了。
镇务所的守卫巡逻频率增加了,行人们交头接耳的声音更低,眼神里的惶恐更甚。
是因为最近记忆异常加剧,民怨渐起?还是因为……七天后的窗口期临近,某些存在开始活跃了?
张道一不得而知。
但他知道,他必须加快速度了。
七天。
他只有七天时间,来为那个可能的机会,做好一切准备。
回到往生客栈,支付了房费和安魂香钱,忆钱还剩下三十一枚。
加上玉佩可能带来的收益,以及接下来可能的生意,他应该能在窗口期前攒够一笔可观的资金。
但钱不是唯一的问题。
他需要情报,关于窗口期确切时间和祠堂内部情况的情报。
他需要力量,确保自己能在那扇门打开时,有足够的实力应对未知的危险。
他需要盟友,或者至少是可靠的信息源。
夏芸算一个,钱不语算半个。或许还可以从其他新人或者某些边缘居民那里发展。
坐在丙字房的硬板床上,张道一拿出一块面饼慢慢吃着,脑子里飞速运转,规划着接下来七天的行动计划。
他吃完面饼,喝了几口皮囊里的水,钱不语给的净水他暂时没动,那是关键时刻的储备。
然后,他躺下来,闭上眼睛,开始休息。
左臂的腐朽伤处传来阵阵隐痛,但比前几天似乎又好了一点。
【冥河摆渡人】的力量在幽冥镇环境下缓慢而持续地滋养着他的身体,对抗着那股腐朽气息。
他能感觉到,自己对冥河力量的掌控和亲和,正在一点点加深。
或许,在窗口期到来前,他可以尝试进一步开发这个身份的能力?
想着想着,疲惫感涌上,他沉沉睡去。
这一次,他做了一个短暂的梦。
梦里,他站在冥河岸边,不是支流,而是更加浩瀚、无边无际的黑色水域。
河水无声流淌,水面上漂浮着无数盏幽幽的、青白色的灯火,每一盏灯里,都映照着一张模糊的人脸,有的哭泣,有的微笑,有的麻木。
他手里握着那块黑铁牌的残片,铁牌发出暗红色的光,指向河水深处。
一个低沉、古老、仿佛由无数声音重叠而成的声音,从河底传来:
“摆渡令归来,门将开!”
“血与忆,祭与誓,归途…自现!”
“小心伪吏…窃贼…夺汝……归乡路……”
声音断断续续,充满混乱,但最后那句警告,却异常清晰。
伪吏?窃贼?
指的是钱不语?王主事?还是别的什么?
张道一猛地惊醒,坐起身,额头冷汗涔涔。
窗外,天色依旧昏黄。
但梦中那句警告,却像烙印一样刻在了他脑海里。
有人想抢夺归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