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粮荒比腊月寒风还刺骨的日子里,秘密从来藏不住。周晋冀给纺织厂匀出1000斤冻肉、3000斤粮食的消息,比刘厂长返程的吉普车跑得还快,当天下午就传遍了周边工厂圈。
谁都算得明白,能拿出这么多硬通货;肉联厂的库存绝不像周晋冀说的那样“紧巴巴”。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第三肉联厂的传达室还没烧暖炉子,红星酒厂的张厂长就揣着两瓶刚酿好的原浆酒,站在了周晋冀的办公室门口。
“晋冀老弟,老哥哥我可是踩着露水来的!”张厂长推门进来,把油布裹着的酒瓶往桌上一放,粗糙的手掌在棉袄上蹭了蹭,脸上的笑里带着难掩的急切。
他刚坐下就卷了根旱烟,烟卷抽得“滋滋”响,话里全是苦水:“你是不知道,现在酒厂快揭不开锅了。工人的口粮先不说,就连酿酒的高粱都快断顿了——库房里那点存货,最多再撑三天,这年关要是停了工,别说工人工资发不出来;连给工业局的年礼都凑不齐,我这厂长的位置都坐不稳。”
他往周晋冀身边凑了凑,烟味混着酒气飘过来,语气越发恳切:“我听说你给纺织厂弄了不少粮肉,就知道老弟你有本事。咱们俩打交道时间也不短,肉联厂过来订酒,我啥时候收过全价?现在老哥哥实在没办法了,你可得帮我协调协调。”
周晋冀给他倒了杯热茶,指尖在桌沿轻轻敲着,心里早有盘算——马上要过年,肉联厂的腊肉、香肠得用高度酒腌制去腥,红星酒厂的原浆酒是最好的选择,用高粱换酒,既解决了对方的难题;又能满足自己的需求,一举两得。
“老哥这话见外了。”周晋冀笑着摆手,指尖点了点桌面,“我让人从农场的储备里给你凑一万斤高粱,这分量,按你们酒厂的出酒率,大概能酿4000斤酒。我拿2000斤当抵账,剩下的2000斤你自己留着周转,酿酒用的曲料、酵母这些辅料,我用其他粮食递给你。”
张厂长夹着烟的手猛地一顿,眼睛瞬间亮了——一万斤高粱足够酒厂撑到年后,连辅料都包了,这简直是雪中送炭。
没等他道谢,周晋冀又补了一句:“另外,我再给你2000斤冻肉,让工人们也改善改善伙食。不过丑话说在前面,肉是计划外的;得按市场价加两成算。也就老哥你过来,换别人我真舍不得拿出来。”
“没问题!太没问题了!”张厂长当即把烟摁灭在烟灰缸里,激动得声音都发颤,“这条件比我预想的好十倍!高粱和肉我都要了,钱三天内准到账,绝不耽误你事!”他心里清楚,2000斤肉足够把工人的积极性提起来,加两成价和酒厂的损失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两人刚签完字据,办公室的门就被敲响了——水泥厂的王厂长正站在门外,手里拎着两袋用牛皮纸包着的水泥样品,裤脚还沾着泥点。原来他天没亮就从厂里出发,早就在接待室等着了,就盼着张厂长赶紧走。
“周厂长,我就不绕弯子了。”王厂长把样品往桌上一放,水泥粉末簌簌往下掉,“明年我们有三个重点工程要开工,都是市里盯的项目,工人得吃饱才有力气扛水泥、浇预制板,可粮食和肉都缺得厉害。我知道你这儿有货,条件你开;只要能弄来粮肉,啥都好说。”
周晋冀拿起水泥样品捻了捻,心里有了主意——明年肉联厂还有几项工程要开工,同时农场的灌溉渠也得加固;水泥刚好能派上用场。
他沉吟片刻说道:“1000斤冻肉、2000斤混合粮,里面有棒子面和小米,都是顶饿的。价格同样上浮两成,我不要现金,你给我100吨水泥抵账,剩下的差额再用钱补;咱们都不用票据,省得走手续麻烦。”
王厂长心里飞快盘算起来——100吨水泥对水泥厂来说只是小批量,却能换来足够全厂工人吃大半个月的粮肉,这笔买卖太值了。他当即点头:“就按你说的办!我现在就让人去办水泥调拨手续,明天一早就把粮肉拉走!”
接下来一整天,周晋冀的办公室就没断过人——五金厂的李厂长用一批厚实的钢筋换了800斤肉,说要给工人打取暖的铁炉子;机床厂的赵厂长用十套精密定制轴承换了1500斤粮食,坦言是为了留住技术骨干。直到傍晚,最后一批人才踏着暮色离开。
周晋冀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看着桌上密密麻麻的物资清单,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换来的棉布能包给工人们做衣服鞋帽,水泥能修仓库,钢筋能加固农场围栏;而和这些厂长们结下的交情,更是比物资还珍贵的财富。他知道,有了这些资源;肉联厂就算遇上更紧的粮荒,也能稳稳站住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