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虚子的手微微一颤,玉尺表面浮现出细密的裂纹。
他身后的鉴法殿主、刑罚副殿主同时上前一步,三人气息连成一体,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但即便如此,凌虚子仍能感觉到林逸那道目光中的压迫感——那不是修为的压制,而是某种更本质的“权限压制”。
就像牧者俯瞰观测站内的实验体。
“林小友说笑了。”凌虚子强作镇定,玉尺横在胸前,“仙域此番前来,是为助守门人一臂之力,封印幽骸祸患。何来‘埋锚’之说?”
“是吗?”林逸分身踏出一步。
他身后的新门缓缓闭合,门内那片法则重置区开始隐入虚空。但门闭合前涌出的最后一缕本源法则,却如同有生命般缠绕在林逸周身,化作一件流动的七彩长袍。
长袍无风自动,表面映照出三千世界的缩影。
林霄站在弟弟身侧,界钥在手中发出警惕的嗡鸣。他能感觉到——在场的仙域仙军,超过百人,最低都是金仙修为。三位殿主更是货真价实的仙帝级存在。
若真动手,他们兄弟二人绝无胜算。
但林逸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他抬起右手,掌心向上。五指缓缓收拢的瞬间,周围虚空中的法则开始“凝固”。不是冻结,而是如同被无形的手捏住,强行改变了运转轨迹。
“三个时辰前。”林逸开口,每个字都清晰地在所有人意识中响起,“仙域‘巡天司’第七组,以追查幽骸余孽为名,在地球昆仑山脉布下‘九枢定界阵’。此阵表面上可稳定空间裂隙,实则每一处阵眼都暗藏了一枚‘法则之锚’。”
他顿了顿,掌心浮现出九枚微缩的阵眼虚影:
“阵眼一,埋于玉虚峰地脉三千米深处,锚定‘时间流速’法则。”
“阵眼二,藏于瑶池灵泉源头,锚定‘生命进化’法则。”
“阵眼三......”
林逸一连报出九个阵眼的位置与功能,每说一处,凌虚子的脸色就难看一分。当第九个阵眼说完时,三位殿主身后的仙军中,已经有人开始不安地骚动。
“这些法则之锚,单看并无危害。”林逸五指勐地握紧!
九枚阵眼虚影同时炸碎,但在炸碎的瞬间,虚影碎片却自动重组,化作一张覆盖整个地球的巨型网络图,“可若是九锚同启,便能在地球法则底层编织一张‘奴役之网’。届时地球所有生灵的修行、进化、乃至生死,都将受仙域操控。”
他抬眼,目光如剑:
“凌虚子殿主,这就是你说的‘相助’?”
全场死寂。
仙军中,几位金仙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他们都是巡天司的人,自然知道林逸说的句句属实——九枢定界阵确实是他们亲手布下的。
“胡说八道!”鉴法殿主厉声喝道,“此阵乃仙域秘传,专为稳定新生世界而设!你一个下界修士,怎知阵中玄奥?定是幽骸残留意志蛊惑,妄图离间仙域与守门人——”
话未说完。
林逸抬手一指。
指尖射出一道七彩流光,流光在空中展开,化作一幅实时画面——正是地球昆仑山脉的景象!
画面中,七十二峰拔地而起,峰体表面的古老符文正与玄天界天阙城的悬空仙山产生共鸣。两界法则如同两条巨龙,在虚空中缠绕、融合。
但在那浩瀚的法则洪流深处,九处极其隐晦的“节点”正闪烁着不协调的灰光。
正是九枚法则之锚!
此刻,那些灰光开始顺着法则洪流反向蔓延,如同毒蛇般悄无声息地爬向玄天界的方向。
“还要狡辩吗?”林逸声音冰冷。
凌虚子沉默了。
许久,他缓缓收起玉尺,叹了口气:“林小友果然敏锐。不错,九枢定界阵确实另有他用。但仙域此举,并非为了奴役地球。”
他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你可知道,两界融合意味着什么?”
林逸没有说话。
“意味着‘观测站平衡’被打破。”凌虚子一字一句道,“牧者设定的三千世界,每一个都是独立的培养皿。培养皿之间可以有裂隙,可以有交流,但绝不能......真正融合。”
他指向那幅昆仑接天的画面:
“一旦玄天界与地球彻底合一,形成新的‘复合世界’,就会触发观测站的‘异常警报’。届时降临的将不是仙域的接引神光,而是牧者的......清理舰队。”
“清理舰队?”林霄皱眉。
“三万纪元前,第六观测站曾出现过一次世界融合现象。”刑罚副殿主接话,声音低沉,“当时牧者派遣了三艘‘法则抹除舰’。舰队所过之处,两个融合世界,连同其中的亿万生灵,全部被还原成最原始的法则粒子——一切归零。”
他顿了顿:“从那以后,三千世界再无融合先例。因为所有尝试融合的世界,都在萌芽阶段就被仙域......提前处理了。”
林逸瞳孔微缩。
“你们所谓的‘处理’,就是埋下法则之锚,操控新生世界?”他冷声问。
“是控制,也是保护。”凌虚子坦然承认,“被仙域锚定的世界,虽然会失去部分自主权,但至少能存活下来。而若是任由你们融合,触发清理程序......两个世界都会消失。”
他看向林逸,眼神诚恳:“林小友,仙域并非敌人。我们与守门人一样,都是牧者观测站里的‘囚徒’。囚徒之间互相争斗没有意义,真正的敌人,始终是那些高高在上的牧者。”
这番话让场中气氛微变。
仙军中的骚动平息了,不少金仙看向林逸的目光中甚至带上一丝同情——那是同为囚徒的共鸣。
但林逸笑了。
那笑容很浅,却让凌虚子心头一紧。
“殿主说的很有道理。”林逸点头,“但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们怎么确定......”林逸缓缓抬起双手,掌心处,暗金色的界主权柄令牌与七彩法则长袍同时浮现,“触发清理程序的‘阈值’,究竟是多少?”
凌虚子一愣。
“第六观测站的世界融合,是两个‘中等位面’的全面合并。”林逸继续道,“而地球,在牧者的评级体系中,只是一个‘低灵末法位面’。玄天界虽是高等位面,但经历过幽骸之乱,法则完整度已降至中等。”
他双手合拢。
令牌与长袍融合,化作一枚全新的印记——那印记的形状,竟是缩小版的新门!
“两个受损的世界部分融合,产生的法则扰动,真的能达到触发清理程序的标准吗?”林逸盯着凌虚子,“还是说......仙域只是以此为借口,行掌控之实?”
“你——!”鉴法殿主勃然大怒。
但凌虚子抬手制止了他。
这位仙域殿主深深看了林逸一眼,忽然笑了:“不愧是初代族长选中的人。不错,仙域确实有私心。掌控新生世界,能让我们在牧者体系内获得更多话语权。但......”
他话锋一转:“这私心与保护并不冲突。林小友,你可知为何仙域能存在三万纪元而不被牧者清理?”
林逸等待下文。
“因为仙域掌握了‘合规融合’的技术。”凌虚子一字一句道,“在不超过牧者设定阈值的前提下,缓慢、可控地让多个世界产生联系,最终形成隐性的‘世界集群’。集群内的世界共享法则、共享资源、共享气运......这,才是真正的出路。”
他指向昆仑接天的画面:
“你现在做的,是野蛮的、失控的融合。就像两个火药桶撞在一起,结果只有爆炸。而仙域要做的,是在火药桶之间修筑防火墙,让火焰缓慢传递,最终让两个火药桶都变成......温暖的壁炉。”
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
连林霄都有一瞬间的动摇。
但林逸眼中的数据流,却在疯狂闪烁。
三息后,他忽然开口:“昆仑山脉拔高了多少?”
这突兀的问题让所有人都是一愣。
“什么?”凌虚子皱眉。
“我问——”林逸勐地抬手,七彩长袍化作无数丝线刺入虚空,“昆仑七十二峰,此刻比三个时辰前,拔高了多少米?!”
丝线在虚空中震颤,传回信息。
林逸眼中寒光爆闪:“九千七百米......还在持续增长。按照这个速度,十二个时辰后,昆仑主峰将突破大气层,直接与玄天界天阙城......物理接壤。”
他看向凌虚子,声音里第一次出现了冰冷的怒意:
“殿主,你所谓的‘防火墙’,就是加速两界的物理融合,让清理程序提前触发吗?”
“什么?!”林霄骇然转头。
画面中,昆仑山脉的拔高速度,正在以指数级暴涨!
七十二峰如同七十二根擎天巨柱,疯狂向太空延伸。峰顶已经突破了平流层,进入了电离层。而玄天界那边,天阙城的悬空仙山也在同步下降,两者之间的距离,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短!
这不是缓慢融合。
这是......自杀式的对撞!
凌虚子脸色终于变了:“不可能!九枢定界阵只会稳定空间,绝不会加速物理接壤!除非......”
他忽然想到什么,猛地转头看向刑罚副殿主:“老三!巡天司第七组的布阵记录,你有没有亲自核查?!”
刑罚副殿主脸色煞白:“我......我交给了司徒副使......”
“司徒明?!”凌虚子童孔收缩,“他现在人在哪里?!”
“三日前......他申请调往‘万法源池外围警戒区’......”
话音未落。
一道漆黑的传讯符破空而来,落在凌虚子手中。符中只传来一句断续的嘶吼:
“殿主......司徒明叛变......他改动了阵眼......九锚逆转......正在抽取地球本源......强行推动两界对撞......”
符文化作飞灰。
全场死寂。
下一刻,凌虚子仰天喷出一口鲜血,气息骤降三成——那是急火攻心,仙帝道基受损的征兆。
“司徒明......”他咬牙切齿,“他是幽骸的人!”
“现在才明白?”林逸冷笑。
他不再理会仙域众人,转身一步踏出,身影消失在虚空中。
只留下一句冰冷的话在回荡:
“林霄,启动守门人最高战备。”
“十二个时辰内——”
“我要看到司徒明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