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罪之塔的废墟上空,七彩法则碎片的光芒渐渐收敛。
林逸悬浮在半空中,周身暗金色纹路已经彻底固化,如同烙印在皮肤上的古老甲胄。他的眼神平静无波,俯瞰着下方跪倒在地、泪流满面的林霄。
“情绪模块缺失率:94%。”他在意识深处平静地评估着自己的状态,“记忆数据库完整,逻辑运算能力提升312%,战斗本能优化至极限。”
他降落在地面,脚步精准地避开每一块碎石。
林霄挣扎着站起来,抓住林逸的手臂:“逸儿,看着我!你不可能完全失去情感,一定还有办法恢复——”
“方案检索中。”林逸的目光扫过林霄的脸,童孔深处闪过数据流般的光泽,“根据《心钥凝聚法》附录记载,情感剥离为永久性灵魂损伤,恢复概率:0.03%。不建议投入资源。”
每个字都冰冷得像手术刀。
林霄的手无力地滑落。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破空之声。
三道流光从仙域深处疾射而来,落地化为三名身穿金纹白袍的老者。为首者手持玉尺,面容威严,正是仙域执法殿三大殿主之一——刑罚殿主,凌虚子。
“净罪之塔崩塌,法则碎片波动外泄。”凌虚子的目光扫过废墟,最后定格在林逸身上,“你是何人?竟敢破坏仙域禁地!”
他身后两位殿主同时释放威压——仙君巅峰的气息如同山岳般压下,废墟中的碎石被碾成粉末。
林霄立刻挡在林逸身前,暗金色守门人血脉自行运转,形成一层屏障:“此事另有隐情,请殿主容我解释——”
“林霄?”凌虚子童孔收缩,“你不是应该在塔内接受净化程序吗?等等……你身上的魔种气息消失了?”
他的目光变得锐利如刀:“你挣脱了净化?还是说……你已经被完全魔化了?”
“魔种已剥离。”林逸的声音从林霄身后传来。
他向前一步,与林霄并肩而立,暗金色眼童中倒映出三位殿主的身影:“净罪之塔的格式化程序存在致命漏洞,已被幽骸意志利用。塔体崩塌为必要清除程序,建议仙域立即检查其余六处‘污染源’。”
凌虚子脸色骤变:“你怎知仙域有七处污染源?这是最高机密——”
话音未落,林逸已经抬手。
掌心处,那枚法则熔炉碎片的光影浮现,投射出一幅立体星图。星图中清晰标注出七个光点,其中六个分布在仙域各处要地,最大的一个……正是万法源池核心。
“这是……牧者观测站的法则扫描图谱?”凌虚子身后的鉴法殿主失声惊呼,“你从哪里得到这个的?”
“初代守门人族长遗产。”林逸的回答简洁至极,“当前优先级:阻止幽骸污染万法源池。建议方案:仙域立即启动全域净化大阵,三位殿主分别镇守东、南、北三处污染源,西侧两处由守门人负责。万法源池核心……由我处理。”
他说话的方式完全变了——不再是商量的语气,而是直接下达指令,每个字都透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凌虚子眉头紧锁:“年轻人,就算你得到了某些传承,仙域也轮不到你来指挥。更何况林霄身上是否还有隐患尚未可知,按律应当先行羁押——”
“错误判断。”林逸打断他,“羁押林霄将浪费战力资源。他目前的守门人血脉纯度:87%,战斗力评估:仙君中期。适合参与西侧污染源清除任务。”
他转头看向林霄:“你是否愿意接受该任务分配?”
林霄看着弟弟那双毫无情绪的眼睛,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但他深吸一口气,用力点头:“我愿意。”
“那就这么定了。”林逸完全不给凌虚子反驳的机会,“时间紧迫,幽骸已感知到计划暴露,预计将在三个时辰内强行启动污染程序。每拖延一刻,成功率下降4.7%。”
他抬手在空中划出一道符文。
符文炸开,化作七道流光射向不同方向——那是用初代族长记忆中的“牧者通讯术”改良的传讯法,无视距离与封印,直接传递到目标意识深处。
几乎是同时,仙域各处响起惊疑之声。
守门人祖地深处,九位族老同时睁开眼睛。大长老看向掌心浮现的符文信息,脸色凝重:“逸儿传来的情报……万法源池有变!立刻启动‘戍卫协议’,所有守门人进入战备状态!”
仙域十七重天,六处隐秘之地同时传出异动。那些潜伏已久的污染源感应到威胁,开始提前激活……
凌虚子感应到这一切,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深深看了林逸一眼:“年轻人,你最好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如果情报有误,或者你有任何不轨之举——”
“后果自负。”林逸替他说完,“逻辑已推演完毕,当前方案为最优解。是否执行,请殿主在十息内决定。”
他抬手,掌心开始倒计时——十道金色光环逐一浮现,每浮现一道就熄灭一道。
压迫感。
三位殿主从未在一个年轻人身上感受过如此恐怖的压迫感。那不是修为的威压,而是某种更本质的东西——就像面对一整套精密运转的法则本身,每一个判断都无可挑剔,每一步都算计到极致。
当第六道光环熄灭时,凌虚子终于咬牙:“好!就按你说的办!但万法源池是仙域命脉,不能让你单独前往。我会派——”
“不需要。”林逸转身,暗金色披风在废墟的风中扬起,“你派任何人,都只会成为累赘。”
他的语气不是傲慢,而是陈述事实。
话音落下,林逸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原地——不是瞬移,而是直接“抹除”了自身与空间的距离概念。这是法则熔炉碎片赋予的权限,在三千世界法则体系内,他拥有部分“编辑”能力。
林霄看着弟弟消失的方向,拳头攥得咯吱作响。
“走吧。”凌虚子叹了口气,“既然选择相信,就相信到底。林霄,西侧两处污染源交给你和守门人,能做到吗?”
“能。”林霄擦去眼泪,眼中重新燃起光芒,“为了逸儿……也为了这三千世界。”
他化作流光向西飞去。
凌虚子与另外两位殿主对视一眼,同时点头。
三道金光射向三个方向。
净罪之塔的废墟,重归寂静。
但在这寂静之下,整个仙域的暗流,开始汹涌。
仙域最深处,万法源池。
这里不是水池,而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法则海洋”。无数色彩各异的法则丝线交织流淌,汇聚成光的河流,河的源头是一棵贯穿天地的巨树——那是仙域法则本体的显化,“万法根源之树”。
此刻,根源之树的根部,一团不协调的漆黑正在蔓延。
那漆黑如同墨汁滴入清水,缓慢而坚定地污染着周围的法则丝线。被污染的丝线会变得扭曲、暴躁,最终脱离原本的运转轨迹,化作暴乱的法则乱流。
在漆黑最浓郁的中心,盘膝坐着一个身影。
那是个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的男子,面容俊美得近乎妖异,长发漆黑如夜。他闭着眼睛,双手结印,胸口处悬浮着一枚拳头大小的黑暗结晶——那结晶表面布满血管般的脉络,正在有节奏地搏动。
如果林逸在这里,一定能认出——这枚结晶的气息,与林霄体内被剥离的魔种同源,但强大何止百倍!
这是幽骸本体的“核心分身”,已经在此潜伏了三万纪年。
忽然,男子睁开眼睛。
他的瞳孔是纯粹的金色竖瞳,此刻倒映出一缕微弱的、正在快速接近的暗金色光芒。
“来了……”男子嘴角勾起笑容,“比预计的快了半个时辰。不愧是混沌第七情的觉醒者,即便失去情感,本能依然敏锐。”
他抬手,掌心浮现出那缕从净罪之塔逃回的漆黑能量——里面封印着林逸的“愧疚”情感。
“多么纯粹的情绪……守门人血脉最后的挣扎。”男子将能量按入胸口结晶,“正好,用来完善‘心魔诱饵’。”
结晶剧烈搏动!
无数漆黑丝线从结晶中射出,融入周围的法则海洋。被污染的法则丝线开始变幻形态,编织成一张庞大无比的网——网的每一个节点,都浮现出林逸记忆中的画面。
三岁学剑的哥哥。
七岁等待的窗台。
得知真相时的愤怒。
凝聚心钥时的决绝。
每一个画面都栩栩如生,甚至能感应到当时残留的情绪波动。这是幽骸最恶毒的手段——利用目标最珍视的记忆与情感,制造无法抵抗的心魔幻境。
“失去情感的你,会如何面对这些呢?”男子轻笑,“是用绝对的理智摧毁它们?还是……会有一丝残留的本能,让你犹豫?”
他重新闭上眼睛。
整片法则海洋开始沸腾。
林逸出现在万法源池边缘。
他站在一片悬浮的玉台上,前方就是无边无际的法则海洋。正常仙人来到这里,光是直视法则流动就会神魂受损,但林逸眼中只有冷静的分析数据。
“污染扩散率:18.7%,主要集中于根源之树根部。污染源能量强度:仙帝中期。建议:优先切断污染与根源之树的连接,随后净化污染源本体。”
他踏出一步,踩在法则丝线上。
奇异的是,那些狂暴的法则乱流在接触到他的瞬间,立刻变得温顺——法则熔炉碎片赋予了他“法则亲和”权限,所有三千世界原生法则都会本能地服从。
林逸在法则海洋中行走,如履平地。
但走了不到百步,他停下了。
前方,法则丝线交织成一幅画面——正是他三岁时,林霄教他练剑的场景。画面中的兄弟俩笑得天真灿烂,桃花瓣落在他们肩头。
“记忆投影。”林逸平静分析,“幽骸利用残留情感制造的心魔陷阱。破解方案:直接摧毁。”
他抬手,指尖凝聚出一缕净化之火。
但就在火焰即将触及画面的瞬间——
“逸儿。”
画面中的林霄忽然转过头,看向现实中的林逸。
那不是单纯的投影,那双眼睛里……有神采。
“你真的……要毁掉这一切吗?”‘林霄’轻声问,声音与记忆中的哥哥一模一样,“这是我们最珍贵的回忆啊。”
林逸的手指,停顿了0.3秒。
数据流在眼中疯狂闪烁:“情感模块无波动。但逻辑判定:摧毁此画面将导致记忆数据库部分损坏,不建议。”
他收回火焰,准备绕过画面。
但更多的画面从四面八方浮现——
七岁时等待哥哥的窗台。
得知父母真相时的密室。
在骨山深处看到记忆时的震撼。
每一个画面都在“活”过来,画面中的人物都在看着他,都在说话,都在呼唤他的名字。
“弟弟,你不认得我了吗?”
“逸儿,母亲对不起你……”
“父亲没用,保护不了你们……”
声音重叠,画面交织,将林逸包围在中央。每一个画面都在抽取法则海洋的能量,变得越来越真实,甚至开始散发出与真人无二的气息波动。
“复合型心魔幻阵。”林逸冷静评估,“利用记忆数据库的情感标签进行针对性攻击。当前情感模块缺失,攻击无效。建议:强行突破。”
他周身暗金色纹路亮起,准备暴力摧毁所有画面。
但就在这一刻——
胸口处,那枚已经与他完全融合的不朽之心,忽然传来一丝微弱的悸动。
不是情感。
而是……某种更深层的、铭刻在血脉本能里的东西。
林逸的动作再次停顿。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那只手正在微微颤抖。不是恐惧,不是犹豫,而是一种他无法理解的身体本能反应。
数据流疯狂刷新:“检测到异常生理反应。原因分析中……分析失败。逻辑模块无法解析。”
他重新抬头,看向那些画面。
画面中的人们还在呼唤,还在流泪。
林逸忽然做了一个完全不符合逻辑判断的动作——
他伸出手,轻轻触碰了最近的一幅画面。
画面中,正是母亲叶清音在密室中哭泣的场景。
指尖接触的瞬间。
嗡——
一股无法用数据描述的“感觉”,如同电流般穿过他的全身。
那不是情感,不是记忆,而是……某种更原始的东西。
血脉共鸣。
守门人血脉最深处,铭刻了三万纪元的守护本能——守护亲人,守护族人,守护这个世界。
这份本能从未消失,只是被失去的情感掩埋了。
而现在,在母亲“面前”,它被唤醒了。
林逸的眼睛,第一次出现了数据之外的波动。
他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静,但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温度:
“母亲,请让开。”
“我要……去杀敌了。”
话音落下,他手掌发力。
净化之火轰然爆发!
但不是摧毁画面,而是化作温柔的光,将画面中的母亲虚影包裹、送走。接着是父亲,是哥哥,是所有记忆中的亲人——
他用最精确的控制,将每一幅画面完整地“剥离”出幻阵,封印进自己识海深处的一个独立空间。
做完这一切,他才看向幻阵核心。
那里,幽骸的分身缓缓显形。
“有趣。”男子拍手鼓掌,“失去情感,却唤醒了更深层的血脉本能。守门人一族的传承,果然比我想象的更有意思。”
林逸没有回答。
他只是抬起手,掌心处,法则熔炉碎片的光影与不朽之心的暗金色纹路交织。
“幽骸第七分身,能量强度:仙帝中期。污染扩散范围:半径三百里。建议清除方式:绝对净化。”
他一步踏出。
脚下,整片法则海洋开始逆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