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罪之塔通体漆黑,高耸入云。
塔身表面并非石材,而是某种凝固的黑暗能量,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每隔三息,塔体表面就会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血色符文,那是仙域最高等级的“忠诚烙印”阵法正在运转的征兆。
林逸站在塔前百丈处,镇渊剑斜指地面。
他能清晰感应到——塔顶层的囚室内,那股熟悉的守门人血脉正在被强行剥离。每一次符文亮起,林霄的气息就微弱一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冰冷、机械的仙域法则波动。
“三天......只剩不到六个时辰了。”
林逸抬头望向塔顶,眼中暗金色纹路流转。初代族长的记忆在脑海中翻涌——净罪之塔并非仙域原生建筑,而是三万纪元前,牧者观测站遗留在仙域的“惩戒装置”之一。
它的真正作用不是净化,而是......格式化。
抹去个体的意志,植入绝对忠诚的程序。
塔门紧闭,门两侧各站着四名银甲守卫。这些守卫眼神空洞,周身散发着仙君级别的气息,但仔细感知就会发现——他们的生命波动极其僵硬,更像是被操控的傀儡。
“来者止步。”最前方的守卫开口,声音毫无情绪波动,“净罪之塔禁地,擅闯者......”
话音未落。
林逸已经动了。
不是冲锋,不是瞬移,而是最简单的——一步踏出。
但这一步踏出的瞬间,他周身的暗金色纹路骤然爆发!初代族长精血中蕴含的三万纪元修为,在这一刻被彻底引动。脚下的白玉地面龟裂、粉碎,方圆百丈的空间被一股古老威严的领域笼罩。
八名银甲守卫同时出手。
八道银色锁链从他们掌心射出,锁链上刻满禁锢符文,所过之处连空间都被冻结。这是仙域执法殿的“封仙锁”,专门用来镇压高阶仙君,一旦被缠上,修为会被层层封印。
“滚。”
林逸只说了一个字。
镇渊剑甚至没有抬起,只是周身领域猛地收缩——八道银色锁链在接触到暗金色领域的瞬间,就像脆弱的玻璃般寸寸断裂!
守卫们同时后退三步,银甲表面浮现裂痕。
但他们的眼神依旧空洞,没有恐惧,没有犹豫,下一秒便再次结阵。这一次,八人气息相连,化作一座巨大的银色牢笼,向着林逸当头罩下!
“傀儡终究是傀儡。”
林逸终于出剑。
剑光很简单——自下而上的一记斜撩。
但这一剑中,蕴含了混沌道心的七情之力。喜、怒、哀、乐、爱、恨,六种极致情绪化作六道剑意,在银色牢笼落下的前一瞬,精准地命中八名守卫的核心。
没有爆炸,没有巨响。
八名守卫的动作同时僵住,银甲下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他们的眼神第一次出现了波动——那是被强行抹去的情绪在复苏,是傀儡程序中残留的人性在挣扎。
“啊......啊啊啊!”
最前方的守卫抱住头,发出痛苦的嘶吼。银甲寸寸碎裂,露出下面一张扭曲的脸。那张脸上,一半是机械般的冷漠,一半是复苏的惊恐。
“我......我是谁......我在做什么......”
林逸从他身边走过,声音平静:“你们被植入了忠诚烙印,成了仙域的傀儡。现在烙印被我的情绪剑意冲击,出现了短暂松动——趁现在,找回自己。”
说完,他已经站在塔门前。
塔门由两扇厚重的黑铁铸造,门上刻着一只巨大的眼睛。那只眼睛此刻正缓缓睁开,童孔深处倒映出林逸的身影。
“检测到......守门人血脉......纯度:返祖级......”
眼睛发出机械的声音。
“警告:净罪之塔正在进行‘格式化程序’,目标:林霄(原守门人血脉)。程序剩余时间:五个时辰三十七分。根据仙域律法第一千三百二十四条,干扰格式化程序者,视为叛逆,格杀勿论。”
林逸伸手按在门上。
掌心处,暗金色纹路蔓延,与门上的眼睛符文接触。
“我以初代守门人族长继承者的身份,”他缓缓开口,声音穿透铁门,传遍整座高塔,“命令你——打开。”
眼睛符文剧烈闪烁。
两股意志在门上交锋——一边是牧者留下的惩戒程序,一边是守门人始祖的权限。初代族长当年虽然只是牧者观测站里的“实验体”,但他逃离时,带走了一件重要东西......
观测站的部分控制权限。
卡哒。
塔门缓缓向内打开。
门后不是想象中的走廊或大厅,而是一片......纯白。
绝对的、没有任何杂质的白。白到连空间的概念都变得模糊,白到让人产生失去方向感的眩晕。在这片纯白中,只有一条笔直向上的阶梯,阶梯的尽头隐没在视线之外。
林逸踏上阶梯。
第一步落下,周围的白色开始变化。
左侧浮现出画面——那是林霄在仙域天牢的画面。七岁的孩子被锁在净化阵法中央,符文像烧红的烙铁烫进皮肤。他咬着嘴唇,鲜血从嘴角流下,却一声不吭。
右侧也浮现画面——那是林平之和叶清音在密室中相拥而泣的画面。母亲抚摸着画中儿子的脸,父亲背对着她,肩膀微微颤抖。
“净罪之塔第一层:记忆回朔。”
机械的声音在纯白中回荡。
“闯入者将经历目标人物最痛苦的记忆片段。若心志不坚,将永远沉沦在他人记忆中,成为塔的养分。”
林逸面无表情,继续向上。
第二步,画面变化。
左侧:少年林霄在遗忘峡谷,跪在地上仰头看着父亲宣布流放判决。那双眼睛里的光一点点熄灭,最后只剩下空洞的黑暗。
右侧:林平之在宣布判决后喷血倒地,叶清音扑上去抱住他。两人的眼泪滴在地上,化作两滩深色的痕迹。
第三步。
第四步。
第五步......
每上一步台阶,就会浮现出林霄一段痛苦的记忆。被族人排斥,被仙域折磨,被父母“抛弃”,被整个世界背叛......三千年的苦难被压缩成数百个画面,如同潮水般冲击着林逸的意识。
如果是普通人,哪怕只是经历其中一段,都会心智崩溃。
但林逸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他甚至没有闭上眼睛,而是直视着每一幅画面,将那些痛苦一一烙印在心底。
“哥哥......”他低声自语,“原来你承受了这么多。”
走到第一百步时,画面突然变了。
不再是林霄的记忆,而是......林逸自己的。
左侧浮现出他三岁时的画面——小小的林逸拿着木剑,跟在一个稍大些的孩子后面,笨拙地模仿着对方的动作。那是林霄在教他练剑,兄弟俩在桃花树下,阳光透过花瓣洒在他们身上。
右侧则是他七岁时的画面——林逸趴在窗台上,望着祖地外的传送阵方向。母亲走过来摸他的头,他问:“哥哥什么时候回来?”母亲沉默了很久,最后说:“等霄儿......变得更强的时候。”
原来在那些被谎言包裹的岁月里,他潜意识里一直记得哥哥。
原来那些看似模糊的童年记忆,从未真正消失。
林逸的脚步终于停顿了一瞬。
但也只是一瞬。
下一秒,他猛地抬头,眼中暗金色火焰燃烧:“用我的记忆来动摇我?你选错了方法。”
他不再一步步行走,而是直接——向上冲去!
阶梯在脚下飞速后退,周围的画面开始扭曲、破碎。那些记忆片段就像镜子般一片片炸开,纯白的空间出现裂痕。
“警告:记忆回朔层被强行突破......启动第二层:罪孽审判......”
机械声音变得急促。
周围的白色瞬间变成漆黑。
阶梯消失了,林逸悬浮在一片虚无中。前方缓缓浮现出三尊巨大的身影——它们由光影构成,看不清面容,但散发出的威压让整个空间都在震颤。
仙域执法殿,三位最高审判长。
虽然只是投影,但每一尊都拥有仙君巅峰的实力。
“罪人林逸,”中间那尊光影开口,声音如同雷霆,“你擅闯净罪禁地,干扰仙域执法,按律当诛。”
左边光影接话:“你身负守门人血脉,却与幽骸污染体林霄为兄弟。此乃血脉之罪,当剥离血脉,废去修为。”
右边光影最后道:“你若此刻退去,可免一死。若执迷不悟......三审判决,形神俱灭。”
三道光影同时抬手。
漆黑的虚空中,浮现出三条巨大的锁链——一条银色,代表律法;一条血色,代表惩戒;一条漆黑,代表毁灭。
三条锁链如同巨蟒,从三个方向向林逸绞杀而来!
这是仙域执法殿的“三审判决阵”,曾镇压过三位试图反抗的仙域霸主。锁链所过之处,连法则都被禁锢,时间、空间、能量......一切都被强行冻结。
林逸站在原地,没有躲避。
他只是抬起镇渊剑,剑尖指向三尊光影。
“我的罪?”他笑了,笑声中带着压抑了三千年的愤怒,“那你们的罪呢?”
“你们把七岁的孩子关进天牢,用烙铁般的符文折磨他——这是何罪?”
“你们明知魔种无法剥离,却以‘净化’为名,行囚禁之实——这是何罪?”
“你们在我父母拼死拯救儿子时,趁火打劫,勒索守门人传承——这又是何罪?!”
每问一句,他周身的暗金色光芒就炽烈一分。
当最后一个字落下时,整个漆黑空间已经被染成了金色!
三条锁链在接触到金色领域的瞬间,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银色的律法之链最先崩断,血色的惩戒之链紧随其后,只有漆黑的毁灭之链还在顽强前进。
但也只是前进了三尺,就再也无法寸进。
因为一只暗金色的手,握住了锁链的末端。
林逸单手抓着毁灭锁链,手臂上的纹路如同活物般蔓延,反向侵蚀着锁链本身。漆黑锁链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表面浮现出无数裂痕。
“你们不配审判任何人。”
他用力一扯。
咔嚓——
毁灭锁链应声而断!
三尊光影同时震动,投影开始不稳。它们想要重新凝聚力量,但林逸已经不给机会了。
镇渊剑斩出。
不是一道剑光,而是三剑同时爆发!
每一剑都蕴含着不同的情绪剑意——第一剑是怒,斩向中间光影;第二剑是哀,斩向左边光影;第三剑是恨,斩向右边光影。
怒之剑意,焚尽虚伪律法。
哀之剑意,撕裂冷酷惩戒。
恨之剑意,破碎无情毁灭。
三尊光影甚至来不及发出惨叫,就被剑意彻底淹没。漆黑的审判空间如同镜子般碎裂,露出后面真实的景象——
林逸已经站在了净罪之塔的第二百层。
前方不再是阶梯,而是一条长长的走廊。
走廊两侧是密密麻麻的囚室,每一间都关押着“高危罪犯”。他们有的已经变成空洞的傀儡,有的还在挣扎,有的则已经彻底疯狂。
林逸没有停留,径直走向走廊尽头。
那里有一扇特殊的门——门是透明的,可以看到里面的景象。
囚室内,林霄被八十一根符文锁链贯穿身体,钉在半空中。锁链另一端连接着天花板上巨大的阵法,阵法正源源不断抽取他的守门人血脉,同时注入冰冷的仙域法则。
更可怕的是,他的胸口位置。
那团黑暗能量——魔种,此刻已经完全显形。它就像一颗搏动的心脏,表面布满血管般的脉络,每一次跳动都散发出恐怖的污染波动。
而在魔种核心,那只闭着的眼睛......
已经睁开了一条缝隙。
缝隙中,倒映出林逸的身影。
“终于......来了......”
林霄缓缓抬起头。
他的左眼还保持着人类的暗金色,但右眼......已经彻底变成漆黑。两只眼睛注视着同一个人,却流露出完全不同的情绪。
左眼是痛苦、挣扎、求救。
右眼是贪婪、恶意、兴奋。
“弟弟......”林霄的左眼流下一行血泪,“快走......它要......完全醒了......”
话音未落,他的右眼猛地睁大!
魔种剧烈搏动,漆黑的光芒从胸口爆发,瞬间笼罩了整个囚室。
林逸毫不犹豫,一剑斩向透明囚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