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宇默听到顾深的喊声，肩膀微微一动，但没回头。他目光扫过远处，何晴站在原地，手里的铲子正一下一下敲在铁桶边缘，发出“铛、铛、铛”的声音，不急不慢，却格外刺耳。
那声音像是专门卡在他们动作的间隙里，每挖一下沙，就响一次。
夏初冉皱了皱眉，把盒子抱得更紧了些。“她这是干嘛？”
陈宇默没说话，只是把手轻轻搭在她手腕上，拉着她往北边走。“别管，换个地方。”
两人脚步加快，踩在湿沙上留下一串浅印。身后的敲击声还在继续，节奏没变，可当他们真的开始走远，那声音突然停了。
何晴看着他们的背影，手指攥着铲子柄，指节泛白。她盯着那两人越走越远，连背影都快要融入阳光里，才慢慢放下工具。
顾深低头在记录板上写着什么，头也不抬：“刚才那个坑还没清完，咱们是不是继续？”
她嗯了一声，蹲下身，重新开始清理沙土。动作比之前用力，铲子刮过地面发出刺啦声。
“你刚才是不是故意敲桶？”顾深忽然问。
“没有。”她答得很快，“我只是在清理工具。”
顾深看了她一眼，没再说话，继续低头写字。
另一边，陈宇默和夏初冉已经走到潮带北侧。这里的沙地更硬，表面有一层薄薄的水膜，阳光照上去反着光。他们找了个空旷的位置停下。
“就这儿吧。”陈宇默把盒子放在地上，蹲下来准备打开。
夏初冉左右看了看。“没人过来，应该能安心看线索了。”
他点点头，手指刚碰到封口，忽然又顿住。
远处传来脚步声。
不是顾深那种规规矩矩的步伐，而是带着点刻意的重音，一步一步踩在松软的沙上，像在提醒别人她的存在。
是何晴。
她一个人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刷子，走得不快，但方向明确。
陈宇默抬眼看她。
她目光掠过他们，落在不远处的一块礁石上，然后弯腰开始检查石头背面，动作细致，仿佛真在找什么标记。
可那块礁石离他们不到十米。
夏初冉忍不住开口：“她到底想干什么？明明可以去别的地方。”
陈宇默轻轻摇头。“别说话，她就是想让我们分心。”
“那我们就让她看？”夏初冉语气有点冲，“就这么忍着？”
“没必要吵。”他低声说，“吵起来节目组最喜欢，任务反而做不完。咱们只管自己的事。”
他说完，重新低头去拆盒子的封条。
夏初冉咬了咬嘴唇，也蹲下来帮忙。两人的动作配合得很顺，一个压住盒子，一个撕开胶带。
就在这时，何晴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沙，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瓶水，拧开喝了一口。喝水的声音不大，但她故意放慢动作，咽下的时候还发出一声轻叹，像是累极了。
紧接着，她把空瓶捏扁，扔进旁边的收纳袋，袋子碰到了铁桶，又是一声响。
这次是故意的。
夏初冉猛地抬头，眼神直直看向她。
何晴却像没察觉，转身走向另一处沙坑，嘴里还哼起一段调子，不完整，断断续续，却刚好盖过他们说话的节奏。
陈宇默终于停下动作。
他盯着何晴的背影看了几秒，然后轻轻拉了拉夏初冉的袖子。“走，换个地方。”
“还要让？”夏初冉压低声音，“她都跟到这儿了！”
“她爱跟就让她跟。”陈宇默站起身，把盒子夹在腋下，“反正咱们的任务不是吵架。她愿意浪费体力盯我们，那是她的事。”
他说完，迈步就走。
夏初冉犹豫了一下，快步跟上。
两人沿着潮线往北走，脚印很快被涌上来的海水抹平。身后的哼唱声渐渐听不见了，但那种被盯着的感觉，一直没散。
何晴站在原地，看着他们又一次离开。
她没追。
手里的刷子垂在身侧，沙粒顺着刷毛往下掉。她盯着那对背影，直到他们拐过一片沙丘，彻底看不见。
顾深走过来，看了看四周。“你去哪儿了？我找了半天。”
“随便看看。”她说。
“那边已经有人挖过了。”顾深指着北边，“王均组刚路过，留了记号。”
“我知道。”她低头看着脚边的沙，“但我就是想去那儿转转。”
顾深皱眉。“咱们得分工，不能总跟着别人路线走。”
“我没跟着谁。”她抬起头，语气冷了些，“我只是觉得，那边可能还有漏掉的线索。”
“可节目组一般不会重复埋点。”
“那万一有呢？”她反问，“万一他们正好错过呢？”
顾深张了张嘴，最后只说了句：“随你吧。”
他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我去东边看看，你要是想去北区，自己注意时间。”
何晴没应声。
等顾深走远了，她才慢慢迈步，朝着陈宇默他们消失的方向走去。
她走得很慢，每一步都踩得实。
沙地上留下一串清晰的脚印，笔直向前。
而此刻，陈宇默和夏初冉已经在北区深处停下。
他们找到一处干沙与湿沙交界的地带，地面平整，没什么遮挡。陈宇默把盒子放在中间，伸手去拆最后一道封口。
“这回应该没人来了吧？”夏初冉四处看了看。
“不好说。”陈宇默苦笑，“只要咱们还在找东西，总会有人不想让我们太顺利。”
“谁不顺利？”她挑眉，“明明是她自己心态有问题。昨天合影还好好的，今天怎么又这样？”
“人就是这样。”他低声说，“以为过去了，其实只是压着。”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铲子刮地的声音。
很轻，但很稳。
一下，一下，不紧不慢。
两人同时扭头。
何晴出现在沙丘顶端，手里拿着小铲，正弯腰在一个浅坑前翻沙。距离不算近，可位置恰好能看清他们这边的动作。
她没看他们，专注低头干活，像在认真完成任务。
可那铲子刮地的频率，和他们拆盒子的节奏，莫名重合。
夏初冉气笑了。“她还真不怕累。”
陈宇默沉默几秒，忽然站起身，把盒子往怀里一抱。“走。”
“又走？”她愣住。
“她要演，咱们就不给她看。”他语气平静，“反正线索在咱们手上，去哪儿都能看。她爱耗着，随她。”
他转身就走，步伐坚定。
夏初冉咬了咬牙，跟了上去。
风从海面吹来，带着咸味。
何晴抬起头，看见他们又一次离开。
她手里的铲子停在半空，沙粒从边缘滑落，掉进坑里。
她盯着那片空地看了很久，直到视线模糊。
然后她慢慢蹲下，把铲子插进沙里，用力往下压。
沙土飞溅。
顾深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何晴！工作人员说西区发现新标记，咱们要不要去看看？”
她没回头，也没应声。
只是把铲子拔出来，重新开始挖。
一铲，一铲，再一铲。
沙坑越来越深。
她的呼吸变得粗重。
而此刻，陈宇默和夏初冉已经绕到一片礁石后方。
这里视野受限，不容易被看到。陈宇默靠着石头坐下，把盒子放在膝盖上。
“这回总该安静了吧？”
夏初冉喘着气点头。“希望如此。”
他正要动手拆封，忽然听见头顶传来脚步声。
很轻，但正在靠近。
两人同时抬头。
一个身影正从礁石上方走过，鞋底蹭着岩石，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那人走得不快，像是在寻找什么。
陈宇默眯起眼。
那是何晴。
她手里还拿着铲子，肩上背着工具包，一步一步从他们头顶经过，脚步稳得像丈量过距离。
她没有往下看。
可就在她即将走过去的那一刻，一只脚踩空，鞋尖踢下一块小石头。
石头滚落，砸在陈宇默脚边，弹了一下，停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