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矢如雨，圣焰如潮。
当天使虚影双翼合拢、迸发出那漫天燃烧的金色光矢时，整个圣彼得广场仿佛被拖入了一个纯粹由光明构成的噩梦。每一道光矢都拖着长长的金色尾焰，划过空气时发出尖锐的呼啸，那是圣焰在燃烧空间本身发出的哀鸣。
光矢尚未临身，那炽烈到极致的净化热浪已经扑面而来。广场地面的石板开始融化、汽化，露出下方焦黑的土壤；周围的石柱表面出现蛛网般的裂纹，然后在高温中崩解成粉末；就连远处那些跪地祈祷的信徒，都有不少人身上的衣物无火自燃，皮肤上出现骇人的灼伤水泡！
这是无差别的范围攻击！天使虚影显然已经不再顾及是否会伤及“无辜”——在它那冰冷的判断逻辑中，一切存在于这片区域、且未被圣光标记的“异端”，都应当被净化！
“退！所有人立刻撤退！”红衣主教中有人嘶声大喊，他们自己也在狼狈地向大教堂内撤退，同时拼命撑起残存的圣光护盾，抵挡着那些偶尔偏离轨迹的光矢余波。
黑暗议会的探子们更是早已作鸟兽散，有几个躲闪不及的狼人，被几道光矢擦过身体，顿时发出凄厉的惨叫——那圣焰如同附骨之疽，在他们皮毛上燃烧，任凭他们如何拍打、打滚都无法熄灭，反而越烧越旺，直至将他们整个身躯都吞没成焦炭！
赵灵儿在林枫身后，尽管有混沌真元护持，此刻也感觉呼吸困难，仿佛置身于熔炉之中。她能看到，护持她的混沌真元光罩表面，正与那无所不在的圣焰热浪激烈交锋，发出“滋滋”的声响，荡开一圈圈微小的能量涟漪。
“林枫……”她忍不住再次轻声呼唤，不是恐惧，而是担忧——那漫天光矢的数量太多了，覆盖范围太广了，几乎封死了所有闪避的空间！更可怕的是光矢之后，那道天使本体所化的、速度更快、威力更集中的璀璨流光！
这是绝杀之局！
然而，林枫依旧没有后退半步。
他双手握剑，剑尖斜指地面，周身混沌道域收缩凝聚于剑尖一点，整个人仿佛与那柄魔焰之剑融为一体，化作了一尊静待爆发的火山。
当第一波光矢进入他周身十丈范围时——
他动了。
没有闪避，没有格挡。
而是，迎着那漫天光矢，一步踏出！
“嗡——！”
他手中的魔焰之剑，动了。
那不是劈砍，不是刺击，而是一种极其玄奥的、仿佛在虚空中“书写”的动作。
剑锋过处，幽暗的火焰在空气中留下一道道凝而不散的轨迹。那些轨迹交织、缠绕，最终在他身前，勾勒出一幅繁复而古老的——阵图！
阵图的核心，正是剑尖那一点汇聚了全部混沌道域的力量！
“混沌为基，魔焰为墨。”
“以剑为笔，书——禁断之域。”
林枫低沉的声音在漫天光矢的呼啸声中清晰响起，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韵律，与那正在成型的火焰阵图产生共鸣。
阵图完成的刹那——
“轰！！！”
以林枫为中心，方圆十五丈的空间，骤然“凝固”了！
不是物理意义上的凝固，而是法则层面的“禁断”！
所有闯入这个范围的金色光矢，在触及那无形禁断领域的瞬间，其内部蕴含的“圣焰净化”法则，仿佛遭遇了至高权限的否定与覆盖，骤然紊乱、崩解！
金色的火焰失去了“净化”的属性，只剩下纯粹的光与热。而纯粹的光与热，在混沌道域面前——
“散。”
林枫轻吐一字。
那数以百计、原本足以将他所在区域彻底夷为平地的金色光矢，在禁断领域中齐齐一颤，然后如同被戳破的泡沫般，“噗噗噗”地接连熄灭、消散，化作漫天飘零的金色光点，尚未落地便彻底湮灭于混沌气息之中。
第一波光矢，全数湮灭！
紧接着是第二波、第三波……
林枫脚步不停，继续向前。他每踏出一步，手中的魔焰之剑便在虚空中勾勒出新的阵图纹路，那“禁断之域”也随之向前推移、扩张！所有闯入领域的光矢，无一例外，尽数在触及领域的瞬间法则崩解、能量湮灭！
他就这样，一步一步，逆着光矢暴雨，朝着那道紧随而至的天使流光，迎面走去！
脚步从容，如同在自家后花园散步。黑袍在能量激荡的狂风中猎猎作响，却丝毫不见凌乱。
这一幕，让所有目睹者——无论是狼狈撤退的红衣主教、惊恐逃窜的信徒、还是远处阴影中惊骇欲绝的黑暗议会探子——全都陷入了呆滞。
那可是天使虚影全力施展的“圣焰涤世”！每一道光矢都蕴含着足以净化筑基修士的恐怖威能！成千上万道光矢组成的暴雨，足以在几分钟内将一座小型城市从地图上彻底抹去！
可在这个东方黑袍青年面前，竟然如同春日融雪，还未近身便自行消散？！
“这……这是什么力量？！”一名年轻的红衣主教失声尖叫，信仰几乎崩溃，“连天使大人的圣焰都能……否定？！”
“那不是否定圣焰本身，”为首的老主教脸色灰败，眼神却死死盯着林枫身前那不断流转、吞噬光矢的幽暗阵图，“他是在……否定‘圣焰’这个概念得以存在的‘法则基础’！”
“这怎么可能？！除非他是……是……”
老主教没有说下去，因为他不敢说出那个词——那是教廷经卷中记载的、只存在于神话时代的、能与神明争夺世界法则权限的——禁忌存在！
就在此时，光矢暴雨之后，那道天使本体所化的璀璨流光，终于——刺入了林枫的禁断领域！
与那些光矢不同，这道流光本身，就是天使虚影的意志与力量的凝聚！它内部蕴含的“神圣”、“净化”、“裁决”等法则真意，远比那些光矢要凝练、坚韧得多！
“嗤——！”
流光与禁断领域接触的刹那，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尖锐爆鸣！仿佛两柄绝世神兵在激烈对撞！
禁断领域那无形的壁垒，被这道流光硬生生“顶”得向内凹陷！领域表面流转的混沌气息与幽暗魔焰疯狂侵蚀着流光表面的圣光，而流光则以更狂暴的姿态冲击着领域的核心！
僵持！
仅仅十分之一秒的僵持！
然后，流光表面的圣光骤然内敛、压缩，全部汇聚于剑尖一点！那一点的光芒，炽烈到无法形容，仿佛将一颗微缩的恒星压缩于此！
“裁决——贯穿！”
天使虚影那冰冷的声音直接在林枫脑海中炸响！
“唰！！！”
流光的速度，在那一瞬间，突破了某种极限！
它硬生生在禁断领域的壁垒上，“钻”出了一个小孔！然后顺着这个小孔，如同针尖刺破水泡，整个“挤”进了领域内部！
虽然进入领域后，它的速度明显被混沌气息与魔焰大幅削弱，光芒也黯淡了许多，但其剑尖那一点压缩到极致的圣光，却依旧带着无坚不摧的势头，直刺林枫的眉心！
这才是真正的杀招！
以光矢暴雨逼迫对手展开防御或进行范围对抗，消耗其力量与注意力，然后天使本体凝聚全部力量于一点，发动这无视大部分防御、直击本源的“贯穿”一击！
这一击的威力，已经无限接近金丹后期修士的全力一击！甚至隐隐触摸到了法则“必中”、“必穿”的特性！
面对这突如其来、近在咫尺的绝杀一击，林枫眼中，终于闪过一丝——
赞许。
没错，是赞许。
如同师长看到学生终于施展出了一招像样的剑法。
“终于……有点看头了。”
他轻声说道，然后——
一直斜指地面的魔焰之剑，动了。
不是格挡，不是闪避。
而是，以比那道流光更慢、却更加玄奥难测的轨迹，缓缓抬起。
剑身之上，幽暗的火焰向内收缩，暗紫色的灵魂之火在剑刃边缘凝成一线。而剑尖那一点汇聚的混沌道域之力，此刻开始缓缓旋转，如同一个微型的、吞噬一切的漩涡。
当流光的剑尖，距离林枫眉心不足三尺时——
林枫手中的魔焰之剑，终于抬到了与流光平行的位置。
剑尖，对准了流光的——剑尖。
“以点，破点。”
他吐出这四个字，然后，手腕极其细微地一抖。
“叮——！”
一声清脆到极致、仿佛水晶碎裂的轻响，在两大领域激烈对抗的轰鸣声中，却异常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魔焰之剑的剑尖，与流光压缩到极致的圣光剑尖，精准无比地——点对点，撞在了一起！
没有爆炸，没有气浪。
只有那一瞬间，时间仿佛静止的诡异凝滞。
然后，在所有人瞪大的眼睛注视下——
那道璀璨无比、威势惊人的天使流光，从剑尖开始，出现了一道细微的、黑色的裂纹。
裂纹迅速蔓延，如同击碎的琉璃，瞬间爬满了整个流光剑身！
“咔嚓……咔嚓嚓……”
细密的碎裂声连绵不绝。
下一秒——
“砰！！！”
由纯粹圣光与天使意志凝聚的流光之剑，轰然炸碎！化作无数细碎的光之碎片，向着四周迸射！
而林枫手中的魔焰之剑，剑尖那一点混沌漩涡微微一转，便将绝大部分迸射的圣光碎片尽数吞噬、湮灭！
流光散去，露出了其后天使虚影的本体。
它依旧保持着双手握剑前刺的姿势，但手中的圣光巨剑，已经从剑尖到剑柄，彻底消失。它那纯金色的眼眸中，首次露出了清晰的“震惊”与“不解”。
似乎无法理解，自己凝聚全部力量、触及法则层面的“贯穿”一击，为何会被对方以如此轻描淡写的方式——点破。
林枫没有给它思考的时间。
在点碎流光之剑的刹那，他前踏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反而骤然加速！
“你的剑，用完了。”
“现在，该我的了。”
话音落，他手中的魔焰之剑，剑势陡然一变！
从之前的玄奥、缓慢、注重“书写”与“构筑”，瞬间转为——极致的快！极致的凌厉！极致的——毁灭！
“第一剑——”
剑光起，如幽暗长龙裂空而出，直斩天使虚影的右翼根处！
天使虚影反应极快，剩余的左翼猛地一振，身形向左侧急闪，同时右手虚握，试图再次凝聚圣光之剑格挡。
然而林枫的剑，太快了！
快到了它刚刚做出闪避动作，剑光已然临身！
“嗤啦！”
幽暗的剑光掠过，天使虚影右侧那巨大的光之羽翼，齐根而断！
断口处没有鲜血，只有圣光如泉涌般喷溅，然后在魔焰的灼烧下迅速黯淡、湮灭。断翼化作无数光点飘散，尚未落地便彻底消失。
“呃啊——！”天使虚影发出一声非人的痛吼，那是构成它虚影的信仰之力与圣光本源被强行斩断带来的剧烈“创伤”！
它的身形一阵模糊、晃动，显然这一剑对它的存在根基造成了重创！
“第二剑——”
林枫的身影如同鬼魅，在天使虚影因剧痛而僵直的瞬间，已然出现在它左侧。魔焰之剑自下而上，斜撩而起！
剑光幽暗，轨迹刁钻，直取它左侧羽翼与身体的连接处！
天使虚影纯金色的眼眸中爆发出骇人的金光，它不顾右翼断裂的创伤，左翼疯狂向前合拢，试图以羽翼护住身体，同时剩余的力量全部汇聚于左手，化作一面圣光盾牌，挡在剑光轨迹之上！
“铛——！！！”
魔焰之剑斩在圣光盾牌上，爆发出金铁交击般的巨响！盾牌表面瞬间布满了裂纹，却并未立刻破碎，勉强挡住了这一剑。
然而林枫剑势未尽，手腕一翻，剑身贴着盾牌表面划过，带起一溜刺眼的火星与崩碎的圣光碎片，剑尖如同毒蛇吐信，点向天使虚影握盾的左手手腕！
“第三剑——”
这一点，看似轻巧，却蕴含着穿透性的混沌之力与魔焰侵蚀！
“噗！”
圣光盾牌轰然炸碎！天使虚影的左手手腕处，被剑尖点出了一个前后透亮的孔洞！金色的“光之血液”从中喷射而出，迅速被魔焰蒸发！
“第四剑！”
林枫得势不饶人，身影再闪，已然出现在天使虚影身后。魔焰之剑化作一道幽暗的弧光，横斩它的脖颈！
这一剑若是斩实，足以将这尊耗费千年信仰召唤而来的天使虚影，彻底斩首！
生死关头，天使虚影爆发出最后的力量！
它猛地向前扑出，同时断裂的右翼根处与受损的左翼同时爆发出刺目的金光，化作两道反向的光之洪流，不是攻击林枫，而是——推动它自己，以近乎瞬移的速度，冲向圣彼得大教堂的穹顶！
它要逃！要回归那召唤它降临的信仰漩涡，回归更高维度！
“想走？”
林枫眼中寒光一闪，手中魔焰之剑剑势再变，由横斩转为直刺！
“第五剑——追魂！”
“咻——！”
魔焰之剑脱手而出，化作一道幽暗的流星，以比天使虚影逃亡更快的速度，后发先至，瞬间跨越数百米距离，精准无比地——刺入了天使虚影的后心！
“呃——！！！”
天使虚影逃亡的动作骤然僵住。它低头，看着从自己胸前透出的一截幽暗剑尖，剑身上暗紫色的灵魂之火正疯狂灼烧着它体内的圣光本源与信仰核心。
它艰难地转过头，纯金色的眼眸死死盯住远处那个依旧保持投掷姿势的黑袍青年。
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但最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因为下一秒——
“轰隆——！！！！！”
被魔焰之剑贯穿核心的天使虚影，再也无法维持形体，轰然炸碎！
化作一场席卷整个圣彼得广场的、纯粹由圣光与信仰碎片构成的——光之风暴！
风暴所过之处，一切未被圣光标记的物质，都在迅速汽化、湮灭！
而风暴的中心，那柄幽暗的魔焰之剑，静静悬浮，剑身之上，暗紫色的火焰燃烧得愈发妖异。
仿佛在无声宣告——
圣剑裁决？
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