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念及父子情 未杀太子贬庶人
(东宫叛乱平定三月有余,朝堂新政渐入正轨,江南盐漕稳固,百姓安居乐业。然太子李瑾谋逆一案的最终处置始终悬而未决,六部官员数次联名上书请奏,或言太子罪当诛灭以正国法,或请从轻发落以全父子亲情,朝堂之上争论不休,舆情亦在暗中发酵。这日清晨,天刚破晓,太极殿内已烛火通明,太祖皇帝李烨身着明黄常服端坐龙椅,指尖反复摩挲着案上那份标注“绝密”的太子罪证卷宗,神色沉郁如墨,殿内空气凝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
殿外廊下,晨露顺着飞檐滴落,打破片刻死寂。内侍总管李德全轻手轻脚迈入殿内,袍角擦过金砖地面无声无息,躬身行礼时声音压得极低:“陛下,辰时已至,九殿下、苏将军、御史中丞等大臣已在殿外候旨,专候议处太子一案。”他跟随太祖三十余年,亲眼见证太子从懵懂稚子长成储君,如今落得这般境地,深知皇帝心中的煎熬,每一个字都斟酌再三。
太祖缓缓抬眼,目光扫过殿内悬挂的“正大光明”匾额,沉声道:“宣。”声音沙哑干涩,带着连日不眠的疲惫——这三个月来,他时常在深夜独坐书房,对着太子幼时亲手绘制的《百鸟朝凤图》发呆,昔日那个缠着他讲治国之道的孩子,如今却成了动摇国本的逆子,如何处置,成了他此生最难的决断。
九殿下、镇国将军苏镇国、御史中丞王彦、监察御史张谦等一众核心大臣依次入殿,玄色朝服的衣摆摩擦声整齐划一,行礼时动作沉稳:“臣等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垂首敛目,不敢直视龙颜,皆知今日议事关乎皇家体面与国法威严,一步错便可能引发朝堂震荡。
“平身。”太祖抬手示意,目光率先落在九殿下身上,“太子一案,你全程督办,证据详实,说说你的看法。”他清楚九殿下与太子向来政见不合,却也信任其公正,既想知晓法理层面的处置建议,也暗盼能听到顾及亲情的考量。
九殿下上前一步,身形挺拔如松,语气庄重却不失温度:“回陛下,太子勾结外戚、私养死士、囤粮备械,谋逆之举证据确凿,按律当处以极刑以正国法。然血浓于水,陛下三十余年养育之恩深重,若痛下杀手,恐伤陛下圣心,亦恐遭天下人非议皇家无情。臣以为,可废黜太子之位,贬为庶人,圈禁终身于皇陵静心苑,既彰显律法威严,又保全父子亲情,实为两全之策。”这番话既点明罪行严重性,又体谅帝王心境,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
太祖闻言,喉间发出一声低沉的叹息,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案几:“朕何尝不知他罪该万死……可他是朕的长子,是朕手把手教着读书习武的储君啊。”话音落下,殿内陷入死寂,连呼吸声都刻意放轻,众人皆知皇帝此刻正经历法理与亲情的剧烈挣扎。
苏镇国随即上前躬身:“陛下,太子谋逆动摇国本,不严惩不足以服众;然陛下仁厚,念及亲情亦是人之常情。九殿下所言极是,贬为庶人圈禁,既以儆效尤,又留有余地,既合国法,亦顺民心。”身为武将,他向来以国事为重,却也理解舐犊之情,话语中满是恳切。
王彦亦附和道:“陛下,朝野上下皆在观望处置结果。处置过轻则国法无光,难以震慑宵小;处置过重则失却温情,恐寒天下人之心。圈禁庶人之举,既能明正典刑,又能体现陛下慈爱,恳请陛下定夺。”他身为御史中丞,始终坚守公正立场,所言句句切中要害。
太祖沉默不语,目光飘向殿外,思绪回溯数十年——太子周岁时抓周,一手攥着玉玺模型不肯松开,彼时他笑言“此子当承大业”;十五岁时太子随驾亲征,首战便立下战功,回京时百姓夹道相迎,他曾为有这样的儿子而骄傲。可如今,昔日荣光皆化为泡影,只剩满纸罪证刺痛眼眸。
“陛下,太子谋逆绝非一时冲动!”张谦上前一步,双手捧着一叠卷宗高高举起,“臣核查得知,太子五年前便开始暗中联络外戚,私吞盐税购置兵器,甚至与北狄互通书信,约定若他登基便割让云州三城。此等通敌叛国之举,若不严惩,何以告慰因平叛牺牲的将士?何以面对天下苍生?”
内侍将卷宗呈给太祖,他颤抖着手翻开,每一页罪证都如尖刀剜心——密信中太子承诺割地的字句、私藏兵器的清单、死士名录上密密麻麻的名字,皆是铁证。太祖猛地将卷宗摔在案上,龙颜大怒:“孽障!朕倾尽心血培养,竟养出这般通敌叛国的逆子!”
众人见状连忙跪地:“陛下息怒!龙体为重!”
太祖深吸数口气平复怒火,挥挥手:“起来吧。”他目光扫过众人,语气疲惫却带着决绝,“朕意已决:废黜李瑾太子之位,贬为庶人,终身圈禁静心苑,不得踏出苑门半步;其党羽按律处置,首恶者斩首示众,从犯流放岭南,永世不得回京。”
“陛下圣明!”众人齐齐躬身领旨。
太祖又道:“此事交由九殿下与苏将军全权负责,务必严密部署,不得有任何差池。”
“臣遵旨!”九殿下与苏镇国齐声应道。
散朝后,两人并肩走出太极殿,晨光洒在金砖路上,映出长长的影子。苏镇国忧心道:“殿下,太子虽贬为庶人,但其旧部仍有残余,静心苑守卫需格外严密,谨防有人劫狱或传递消息。”他深知宫廷斗争凶险,斩草需除根。
九殿下点头:“将军所言极是,午后我便调三千精锐禁军前往静心苑,内外设三道防线,每日轮岗值守,饮食起居按庶人标准供应,既不苛待也不纵容,确保万无一失。另外,还需劳烦将军清查京中太子旧部,务必肃清余孽。”
话音刚落,一名内侍匆匆赶来:“九殿下、苏将军,皇后娘娘有请二位前往长乐宫议事。”
两人对视一眼,皆知皇后是太子生母,定然为太子求情而来。九殿下沉声道:“劳烦公公带路。”
长乐宫内,皇后身着素色宫装,发髻仅用银簪固定,往日的华贵不见踪影,眼底布满血丝。见二人到来,她强撑着起身:“九殿下,苏将军,坐吧。”语气中难掩憔悴。
落座后,皇后开门见山,声音哽咽:“哀家今日请二位前来,只为太子之事。他虽有错,却终究是哀家的骨肉,还望二位在陛下面前美言,从轻发落,哪怕流放边疆也好,别让他终身圈禁啊。”说着便要起身行礼,被九殿下连忙拦住。
“娘娘折煞臣了。”九殿下躬身道,“陛下已下旨贬太子为庶人圈禁静心苑,此举已属从轻发落。太子谋逆罪该处死,陛下留他性命已是天恩,臣等不敢违抗圣意。”
苏镇国亦道:“娘娘,太子通敌叛国,罪证确凿,若再从轻,恐难服众,还请娘娘以大局为重。”
皇后看着二人坚决的态度,泪水滑落脸颊:“罢了,哀家知晓你们难处。只求二位照料好他的饮食起居,别让他受太多苦楚。”
“娘娘放心,臣等定会妥善安排。”九殿下颔首应下。
离开长乐宫,九殿下即刻召集禁军将领部署:“选派精锐前往静心苑,苑墙内外各设岗哨,严禁任何人私自接触太子;每日供应的饮食需先查验,衣物按庶人标准制备,每月上报太子近况,不得有任何隐瞒。”
“末将遵旨!”将领们齐声领命,火速部署而去。
苏镇国则雷厉风行清查太子旧部,三日之内便抓获百余人,其中不乏吏部侍郎、京营副将等官员。经审讯核实,三十余名首恶者被押至午门斩首示众,其余人等流放岭南,沿途官府严密监管,彻底斩断太子势力根基。
三日后,贬太子为庶人的旨意昭告天下,京城百姓议论纷纷——市井间既有“太子罪该万死,陛下仁慈”的呼声,也有“父子亲情难割舍,陛下此举合情理”的感慨,朝堂之上虽有少数官员私下异议,却无人敢公开反对。
静心苑地处皇陵西侧,四周环山,与世隔绝。太子身着粗布衣衫,坐在窗前发呆,昔日锦衣玉食、前呼后拥的日子恍如隔世。他抬手抚摸着腰间空荡荡的玉带位置,那里曾佩戴着太祖御赐的龙纹玉带,如今只剩粗糙的衣料摩擦皮肤。想起自己苦心经营多年的势力一朝覆灭,想起九殿下在平叛中崭露头角,心中既恨又悔,更多的是不甘。
老内侍端着饭菜进来,轻声道:“庶人,该吃饭了。”这是皇后特意请求留下的旧人,也是太子身边唯一熟悉的面孔。
太子猛地挥手打翻饭菜,瓷碗碎裂声在寂静的院落中格外刺耳:“放肆!朕是太子!不是庶人!你们都瞎了吗?”他双目赤红,状若疯癫,昔日的儒雅荡然无存。
老内侍吓得跪地不起:“庶人息怒,保重身体啊。”
太子看着地上散落的粗茶淡饭,想起往日御膳房精心烹制的山珍海味,悲愤交加,一拳砸在窗棂上,指节鲜血直流却浑然不觉,只是反复嘶吼:“父皇偏心!九弟阴险!朕不甘心!朕不甘心啊!”
消息传回皇宫,皇后得知后痛哭流涕,数次请求前往静心苑探望,均被太祖拒绝。太祖看着皇后憔悴的模样,心中虽有不忍,却仍硬声道:“他已不是太子,是戴罪庶人,探望无益,反而会让他心存幻想。你身为皇后,当以国事为重,莫再执念。”说罢转身离去,留下皇后在宫殿内独自垂泪。
九殿下得知太子近况,神色平静无波。他深知太子野心未死,即便圈禁也未必悔改,当即下令加强守卫,严禁任何人以任何名义接触太子,同时派人密切监视长乐宫动向,防止皇后私下传递消息。
这日午后,九殿下前往紫微府,恰逢苏镇国也在。紫微见他神色凝重,连忙倒茶:“殿下,可是太子之事有变故?”
九殿下接过茶杯,缓缓道:“太子在静心苑情绪失控,恐有隐患。皇后娘娘心系太子,虽被陛下拒绝探望,却难保不会私下行动,需多加留意。”
苏镇国点头:“老夫已派人暗中监视长乐宫,一旦有异常便即刻汇报。此外,太子旧部虽已肃清,却可能有漏网之鱼潜藏,需继续排查。”
紫微轻声道:“民间或许有太子旧部的消息,我可动用之前查案时结识的人脉打探,若有线索立刻告知殿下。”她虽身处深闺,却有着敏锐的洞察力和广泛的民间人脉,此前查案时曾多次立功。
九殿下握住她的手,目光温柔却坚定:“辛苦你了,放心,我定会护好朝堂,也护好你与苏家。”掌心传来的温度让紫微心头一暖,连日来的担忧消散大半。
苏镇国看着二人默契的模样,眼中闪过欣慰,随即正色道:“殿下,如今太子一案暂告一段落,但朝堂根基仍需稳固。老夫建议尽快完善官员考核制度,选拔贤能填补空缺,同时加强边疆防务,防止北狄趁虚而入。”
“将军所言极是,明日早朝我便向陛下提议。”九殿下颔首,“新政初行,正是稳固民心、强化国力的关键时期,绝不能有任何闪失。”
三人正商议间,内侍匆匆赶来:“九殿下,陛下宣您即刻前往太极殿,有紧急要事。”
九殿下心中一紧,起身道:“我即刻动身。”临行前叮嘱紫微,“在家安心等候,无需担忧。”
抵达太极殿时,太祖正站在殿中踱步,案上摆放着一封边关密信。见九殿下到来,太祖沉声道:“你看看这个。”
九殿下接过密信,越看脸色越凝重——密信由边关守将上报,北狄近期频繁调动兵力,在边境集结数万大军,似有入侵之意,更惊人的是,北狄使者曾暗中联络太子旧部,企图里应外合夺取边关重镇。
“陛下,此事危急!”九殿下躬身道,“需立刻调兵加强边疆防务,同时彻查太子旧部与北狄的勾结细节,防止他们互通消息。”
太祖点头:“朕也是此意。边疆防务交由苏镇国全权负责,你负责彻查勾结之事,务必在三日内查清真相,消除隐患。”
“臣遵旨!”九殿下领旨后即刻前往苏镇国府邸,商议调兵事宜。苏镇国得知消息后,当即下令集结兵力,次日便亲自率军前往边疆部署防线。
九殿下则全力彻查勾结案,派出大量暗探深入京城及周边地区,排查太子旧部踪迹。紫微得知后,也主动联络民间力量,凭借之前查案时建立的情报网络,很快打探到关键线索——太子旧部将领赵峰被贬流放后并未抵达岭南,而是中途逃脱,投靠北狄成为军师,正是他促成北狄与太子旧部的勾结。
当晚,九殿下前往紫微府商议:“赵峰熟悉我朝军情,若为北狄效力,后果不堪设想。目前查到他藏身于边境小城黑水城,正与北狄使者密谋进攻计划。”
紫微眉头微蹙:“黑水城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若强行抓捕恐打草惊蛇。或许可派暗探伪装成商贩潜入,伺机擒获。”
九殿下思索片刻:“此计可行。我即刻挑选精锐暗探,伪装成布匹商贩潜入黑水城,同时调派禁军在城外埋伏,一旦得手便接应撤离。”
次日清晨,暗探小队出发,九殿下坐镇京中统筹调度。三日后,暗探传回消息,已成功潜入黑水城,摸清赵峰住所的防卫部署,约定当晚动手。
深夜,黑水城内一片寂静,暗探们趁着夜色潜入赵峰住所,凭借默契配合解决守卫,成功将熟睡中的赵峰擒获。待北狄守军察觉时,暗探已带着赵峰撤离至城外,与禁军汇合后火速返回京城。
审讯室内,赵峰起初拒不认罪,神色嚣张:“成王败寇,我辅佐太子登基,何罪之有?投靠北狄不过是为了复仇!”
九殿下冷笑一声:“太子谋逆已被贬为庶人,你却勾结外敌,意图入侵我大胤疆土,残害百姓,此等叛国行径,罪该凌迟!若如实交代密谋细节,可留全尸。”
赵峰看着九殿下冰冷的眼神,深知其言出必行,心理防线逐渐崩溃,最终如实招供——北狄承诺助太子复位,条件是太子登基后割让云州、朔州、幽州三城,每年向其纳贡十万两白银,双方约定下月初一举兵,由太子旧部在京城制造混乱,北狄趁机攻城。
九殿下即刻将供词上报太祖,太祖龙颜大怒,下令将赵峰斩首示众,同时下令边疆守军加强戒备,又派人彻底清查京城残余太子旧部,但凡参与勾结者一律严惩。
皇后得知赵峰之事后,心惊胆战,再也不敢提及探望太子,生怕被牵连。她深知若再固执己见,不仅救不了太子,反而会连累家族,只能暗中祈祷太子安分守己。
静心苑内,太子得知赵峰被斩、北狄计划破产的消息后,彻底陷入绝望。他明白东山再起已无可能,余生只能在这偏僻院落中度过,往日的野心与傲气彻底被磨灭。从此他不再嘶吼,每日只是枯坐窗前,望着远方皇陵的方向发呆,眼神空洞,形如枯槁,昔日储君的风采荡然无存。
太子一案的余波渐渐平息,朝堂恢复平静。太祖经此事后身体愈发虚弱,将更多朝政交由九殿下处理。九殿下兢兢业业,推行新政整顿吏治,选拔贤能官员填补空缺,减免赋税安抚百姓,朝堂风气日益清明,国力稳步提升。
苏镇国镇守边疆,多次击退北狄侵扰,加固边防工事,边境百姓得以安居乐业。紫微则继续协助九殿下处理民间事务,倾听百姓诉求,反馈给朝堂调整政策,深受百姓爱戴。两人感情在共同经历风雨后愈发深厚,太祖看在眼里,心中早已默许婚事,只待合适时机赐婚。
深秋时节,太祖在御花园设宴,邀请九殿下、苏镇国、紫微等功臣赴宴。园内金菊盛开,香气满园,众人推杯换盏,欢声笑语不断。太祖看着国泰民安、君臣和睦的景象,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如今朝堂稳定,百姓安乐,皆赖诸位之力。九殿下劳苦功高,朕心甚慰。”
九殿下起身躬身:“陛下过奖,臣只是尽分内之责。”
太祖目光转向九殿下与紫微,语气温和:“紫微聪慧贤良,与你相配甚宜。朕意已决,明年开春便为你二人赐婚,成就一段佳话。”
九殿下与紫微闻言,眼中满是惊喜,连忙跪地行礼:“谢陛下隆恩!”
苏镇国与皇后相视一笑,眼中满是欣慰。皇后虽仍牵挂太子,却也明白如今的结局已是最好,只能在心中默默祝愿太子能在静心苑安度余生。
夕阳西下,余晖洒在御花园的琉璃瓦上,折射出璀璨光芒。太子被贬庶人圈禁,虽留下些许遗憾,却换来了朝堂稳定与百姓安宁。九殿下与紫微的婚事已定,未来充满希望,大胤朝的太平盛世,在历经风雨洗礼后,愈发稳固璀璨,那些过往的恩怨情仇,也渐渐沉淀在岁月长河中,成为历史扉页上的一抹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