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一个满脸烟灰的梁军老兵喘着粗气,在又一次撞击后,从篷顶的缝隙望向城门。他期待看到木屑飞溅,看到门板向内凹陷,看到门缝因撞击而扩大。
然而什么都没有。
那扇巨大的荆州西城门,在烟尘中静静地矗立着,连表面的漆皮都没有脱落。城门两侧的城墙——本应在剧烈震动中簌簌落灰的青砖——同样纹丝不动。只有撞击点周围的灰尘被震起,在阳光下形成一团团金黄色的雾。
“继续!别停!”督战队在后方怒吼。
撞击继续。
十次。
二十次。
三十次。
每一次撞击,士兵们都会不自觉地看向城门,看向城墙,看向任何可能出现裂缝、任何可能预示突破的地方。
每一次,都是失望。
渐渐地,一种诡异的情绪开始在冲锋的士兵中蔓延。那不是恐惧——攻城战从来都伴随着死亡,他们早有觉悟。那也不是疲惫——再疲惫的身体也能被胜利的希望驱动。
那是一种……荒谬感。
一种用尽全身力气挥拳,却打在虚空中的荒谬。
“这他娘的到底是什么城门?”一个年轻士兵终于忍不住,在又一次撞击后低声咒骂。他的虎口已经在反复的冲击中震裂,鲜血染红了撞木的把手。
没有人回答。
但所有人都开始思考同样的问题。
他们见过最坚固的城门——包铁的榆木门,需要用猛火油焚烧数个时辰才能烧穿;他们撞开过最厚重的城门——需要三辆冲车轮番撞击两个时辰,才能让门栓断裂。
但从没有一扇门,像这样。
它不凹陷,不碎裂,不呻吟。它只是在那里,沉默地、完整地、近乎傲慢地,承受着一切冲击。仿佛他们的每一次撞击,不过是在为这座城池挠痒。
“六十一次了……”一个老兵喃喃道。
按照经验,六十次全力的撞击,足以让任何城门开始松动。可眼前这扇门——
“咚!”
第六十一次撞击。声音依然沉闷,依然完整,依然毫无希望。
终于,有人发现了异常。
“看那里!”一个眼尖的士兵指向城门与城墙的连接处。
所有人的目光聚集过去。在弥漫的灰尘中,他们看到了——城门与城墙之间,竟然没有缝隙。
不,不是“没有缝隙”那么简单。
城门的两侧,与城墙的连接处,是一种平滑的、连续的、浑然一体的灰色物质。那不是砖,不是石,不是木。那是一种他们从未见过的材料,像石头,但又比任何石头都要致密、光滑、完整。
没有垒砌的痕迹,没有接缝,没有榫卯。
就像……就像整座城门和两侧的城墙,是从一块完整的巨石中雕刻出来的。
但这个念头太荒谬了。
江陵城的城墙长达三十里,怎么可能用一块巨石雕成?更何况城门需要开合,需要转动,需要——
“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督战的梁军都头也注意到了。
他冲到城门下,不顾头上落下的天雷弹、箭矢和石块,伸手触摸那灰色的墙面。
冰冷。坚硬。光滑得不像任何天然石材。
他抽出战刀,用尽全身力气劈砍。
“锵!”
火花迸溅。刀锋只在灰色墙面上留下一道白痕,浅浅的,几乎看不见。而他的刀,却崩出了一个缺口。
梁军都头愣住了。他这把刀是精钢打造,曾劈开过敌军的铁甲,劈断过对方的兵器。可现在,却在这灰色的墙面前,像个孩子的玩具。
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顺着他的脊椎爬上来。
西门外高坡,梁军的第三波冲锋正在集结。
王晏球紧盯着西门的撞门行动,他咬着牙下令:“这次再上两台!‘地龙’撞左门扇,‘山崩’撞右门扇!‘地裂’撞墙体!三车同时撞!”
针对标准城门(单门洞)的极限理想状态是1台冲车正对门缝撞击,效率最高。最大极限时2台冲车可并排或前后错位布置,但会严重互相干扰:
并排时,撞击力分散,且两车撞木可能碰撞。
前后错位时,前车阻挡后车摆动空间。
历史上主流做法是1台主撞+1台备用,轮换撞击或预防损毁。
面对江陵的混凝土城门,梁军了采取极端策略。
这完全没有考虑守军的火力配置:
1发二十四斤实心弹可贯穿1-2台冲车。
五斤炮霰弹可覆盖城门区域,同时杀伤多台冲车的人员。
在火力未压制前,同时部署2台以上冲车等于为火炮提供“高价值集群目标”。
“继续撞!2台撞主门,1台撞击门侧城墙(试图震塌墙体)”后方传来王晏球的命令,声音通过传令兵一层层传来,依然坚定,依然不容置疑。
但冲车的士兵们,动作已经变了。
他们的号子声不再整齐,他们的推动不再有力。每一次撞击,与其说是为了破门,不如说……是在完成一个仪式,一个注定徒劳的仪式。
“撞!”
两根巨木荡起,一左一右,轰向左右两扇城门。
“咚!咚!”
两声闷响几乎重叠。灰尘扬起,城门——依旧纹丝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