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像无数根细针，扎得人鼻腔发紧。
病房里静得可怕，只有监护仪规律的“滴滴”声，像在为两个沉寂的生命倒计时。
张起灵站在吴邪的病床边，背影挺得笔直，却掩不住那股近乎凝固的焦灼。
他的手指悬在吴邪的手腕上方，指尖距那片苍白的皮肤不过半寸，却迟迟没有落下，三天来，他无数次想探探这脉搏是否还在有力跳动，又怕指尖的微凉惊扰了沉睡的人。
他的黑眸死死盯着吴邪苍白的脸，想着吴邪倒下去时的想安慰他没事的画面。
他的双手紧紧握着，藏在袖管里的黑金古刀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躁动，轻微地嗡鸣着。
每隔几分钟，他就会俯身，将耳朵贴在吴邪的胸口，听那微弱却持续的心跳声，一遍又一遍，仿佛只有这声音能锚定他濒临失控的情绪。
他不说话，周身的气压却低得吓人，连空气都像是被他的焦虑冻住，沉重地压在病房里。
黑眼镜则完全是另一种模样。
他虽然戴着墨镜，但是能感觉到眼底的戏谑被翻涌的烦躁取代。
他在解雨臣的病床边踱来踱去，皮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像是在宣泄着无处安放的焦灼。
他一会儿弯腰，用指背轻轻碰了碰解雨臣的脸颊，冰凉的触感让他眉头皱得更紧；
一会儿又走到窗边，背对着病床点燃一支烟，刚吸了一口，又像是想起什么，猛地掐灭在烟灰缸里，解雨臣醒来闻到烟味，定会皱着眉念叨他。
“已经三天了，花儿爷。”
他声音沙哑，带着罕见的急切，伸手拨开解雨臣额前汗湿的碎发，
“别睡了，你那戏班子还等着老板回去坐镇，解家堂口最近生意不好，你不去坐镇咱们就要没钱了。”
他的手指有些颤抖，触碰到解雨臣手腕上输液管的胶布时，动作不自觉地放轻，仿佛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护士推门进来换药时，黑眼镜的眼神瞬间变得凌厉，像蛰伏的野兽盯住了闯入领地的猎物。
他侧身挡在解雨臣病床前，语气冷得能结冰：
“轻着点。”
护士被他的气势吓得手一直不稳，等给吴邪换药时针管差点滑落，张起灵看过来，那目光没有温度，让护士浑身一僵，换完药便逃也似的退出了病房。
“再醒不来，我就要大开杀戒了。”
黑眼镜的话没说完，眼神扫过门外走廊的方向，带着不加掩饰的戾气。
他不是没想过要逼医生用更激进的治疗手段，但张起灵拦住了他，他们都清楚，吴邪和解雨臣需要的是时间，可这三天，每一分每一秒都像在凌迟他们的耐心。
吴邪和解雨臣昏迷了三天，终于在黑眼镜和张起灵快要屠杀医生和护士的那天慢悠悠的醒来了。
几乎是同时。
解雨臣的手指动了动，黑眼镜正蹲在病床边，盯着他苍白的嘴唇发呆，见状猛地站起身，动作太大带倒了旁边的椅子，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他顾不上扶，双手撑在病床两侧，俯身盯着解雨臣的脸，声音里满是急切：
“解雨臣！”
病床上传来一声微弱的呻吟，解雨臣的眉头舒展开了一些。
黑眼镜立刻绷紧了神经，俯身更靠近他，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解雨臣醒来时，第一眼就看到了黑眼镜放大的脸，和那双红血丝密布却格外明亮的眼睛，解雨臣眼神还有些迷茫，他虚弱地笑了笑，声音细若蚊蚋：
“瞎子…我没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黑眼镜的眼眶又红了，泪水再次滑落，这一次，却是喜悦的泪。
他想拥他入怀，可是怕他还太虚弱，承受不住，便握紧了他的手，
“你好好休息，什么都别想，有我在。”
解雨臣点了点头，想说什么却被黑眼镜打断。
“别说话，先休息好再说话。”
黑眼镜的声音带着后怕的颤抖，他伸手探了探解雨臣的额头，又摸了摸他的颈动脉，确认他真的醒了，悬了三天的心才轰然落地。
他直起身，却因为起身太急，眼前一阵发黑，踉跄了一下才站稳。
他没管自己的不适，立刻转身去按呼叫铃，手指却因为激动而有些不听使唤，按了两次才按准。
“医生！护士！”
他朝着门外喊，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狂喜，和平日里的漫不经心判若两人。
他知道，只要有解雨臣在，他的人生就不再是孤冷的漂泊，而是有了归宿，有了值得用一切去守护的温暖。
吴邪那边监护仪的声音也突然有了一丝微妙的变化。
张起灵几乎是瞬间绷紧了身体，猛地俯身看向吴邪。
吴邪的睫毛颤了颤，像被风吹动的蝶翼，极其轻微，却让张起灵的心脏骤然缩紧。
他伸出手，这次没有犹豫，轻轻握住了吴邪的手，那只手冰凉干涩，他用掌心的温度小心翼翼地包裹着，动作轻柔得不像平时那个杀伐果断的闷油瓶。
“你醒了。”
他低声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这是三天来他说的第一句话。
吴邪的眼睛缓缓睁开，视线模糊，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张起灵近在咫尺的脸。
他想笑，嘴角却只扯出一个微弱的弧度，声音虽小但在张起灵听来已足够美妙：
“小哥……”
张起灵握着吴邪的手，黑眼镜守在解雨臣身边，他们焦灼了三天的内心终于平静下来，只剩下满心的庆幸和失而复得的珍视。
吴邪看着身边的张起灵，嘴角扬起一个浅浅的笑容，轻声说：
“小哥，我没事了。”
张起灵的黑眸瞬间亮了起来，那片沉寂的黑暗里像是燃起了星火。
他没有说话，只是握紧了吴邪的手，另一只手轻轻拂过他的额头，确认温度没有升高才放下心。
他的动作依旧简洁，却带着前所未有的温柔，仿佛怕稍一用力，眼前的人就会像泡沫一样消失。
他起身按响了呼叫铃，转身时，眼底的焦灼已褪去大半，只剩下劫后余生的平静，和一丝难以察觉的暖意。
张起灵已经走到了病房门口，挡住了闻声赶来的医生和护士，眼神示意他们安静一点。
他微微颔首，侧身让医生进来，却依旧站在离病床最近的地方，像一尊守护神，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吴邪的脸。
黑眼镜则守在解雨臣床边，絮絮叨叨地说着这三天的情况，语气里带着抱怨，却掩不住那份失而复得的庆幸。
“你俩可真行，睡了三天，差点把我和小哥逼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