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界面上的淡蓝色光标还在跳动,像某种不知疲倦的脉搏。
【目标动态捕获:前东家cEo家庭网络,凌晨01:14】
【搜索关键词:“作文电子存档位置”、“班级共享云盘密码”、“如何彻底粉碎云端文件”】
【行为逻辑判定:试图清除潜在风险文本,切断传播源。】
林夏坐在保姆车的后座,车窗外的路灯光影在她脸上飞快掠过。
她看着那几行字,嘴角扯出一个极淡的弧度。
那个在商场上杀伐果断的男人,现在竟被一篇小学生作文逼得半夜做起了黑客的勾当。
“他在找橡皮擦。”林夏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想把那孩子的‘不懂事’从互联网上擦掉。”
“在这个时代,只要有一个比特被上传,就是永生。”前排的陈导头也没回,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屏幕映得他眼镜片一片惨白。
林夏没有下令阻止。相反,她调出了系统给出的最优解建议。
“别拦着他删。他删得越干净,我们帮他备份得就要越‘彻底’。”
陈导心领神会。
利用之前渗透获取的家校群后台权限,那个名为《爸爸变了》的原始文档,像幽灵一样悄无声息地滑入了另外七位家长的私人网盘。
这七位家长,恰好是家长委员会里最有话语权、且最爱八卦的那几位。
林夏盯着屏幕上的进度条,冷冷补了一句:“把文件名改一下,要看着像正规军。”
几秒钟后,七份文档被统一重命名为:“【备份】张小宇语文作业_Verified_”,并设置了自动更新链接。
只要有人点击,就会自动拉取最新版本,哪怕源文件被粉碎一万次。
车内的空气有些闷,阿哲突然骂了一句脏话。
“这帮孙子,动作够快的。”
他把笔记本屏幕转向林夏。
那个用于统计“亲子职场对照表”的小程序后台,原本直线上升的数据突然出现断崖式下跌。
“两所国际学校的家长群刚才炸了。有人带节奏,说是这个工具会泄露隐私,影响孩子升学。”阿哲的手指飞快地敲击着代码,“我反向追踪了那几个带头闹事的Ip,全是虚拟号,但注册源头都在前东家的公关部大楼。”
恐惧是最好的控制手段。
只要拿孩子的未来做要挟,中产阶级脆弱的防线就会瞬间崩塌。
“就在刚才,这两所学校向网络服务商发函,要求屏蔽我们的工具访问权限。”阿哲咬着牙,“已经生效了。”
林夏的表情没有丝毫波澜,仿佛早就料到了这一步。
“既然他们想藏,那就让他们藏得更显眼一点。”
阿哲愣了一下,随即眼里的怒火变成了某种恶作剧般的兴奋。
十分钟后,“透明度看板”功能强行上线。
在那张原本密密麻麻的城市地图上,那两所屏蔽访问的学校位置瞬间变成了刺眼的黑红色。
系统自动生成的公示列表在旁边滚动播放,标题红得渗人:“信息规避高风险区”。
下面还贴心地附上了一行小字:【此区域机构主动切断职场透明度查询,建议家长审慎评估其背后的利益关联。】
这就像是在一群衣着光鲜的人群里,突然给两个心虚的人脑门上贴了张“我有问题”的封条。
仅仅过了两小时,其中一所学校的教务处就连夜撤回了屏蔽申请。
谁也不想成为那个“唯一不透明”的靶子。
林夏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顾沉舟发来的加密邮件。
这位平日里温文尔雅的法律顾问,下起手来比谁都狠。
邮件附件是一张错综复杂的资金流向图谱,红线密密麻麻,最终都指向了同一个灰色的账户池。
“两个独立董事刚才给我打了电话。”顾沉舟的声音通过蓝牙耳机传来,听不出喜怒,只有一种手术刀般的精准,“他们不想跟着船一起沉,承认收过‘战略咨询费’。那笔钱,刚好和最近两波裁员节省下来的人力成本数额吻合。”
林夏看着那份《治理失效传导链报告》,手指停留在“发送”键上方。
这份报告结合了他们独创的《非自愿离职指数模型》,将那些看似合理的“降本增效”,赤裸裸地还原成了管理层中饱私囊的遮羞布。
“直接发证监会特派组?”顾沉舟问。
“不,”林夏的声音很轻,“还要抄送给中央纪委国家监委网站举报专栏。记得附上所有可验证的公开数据源索引。”
按下发送键的那一刻,林夏感到一种奇异的平静。
这不是报复,这是清算。
但并非所有战场都在刀光剑影中。
李曼负责的“家属共情夜”社群里,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后台数据显示,很多刚才还在哭诉的家属,突然开始疯狂删除自己的历史发言。
“这就是‘防御性共情’。”李曼的声音有些疲惫,“他们怕了。怕自己说的话会被人肉,怕连累还在上班的另一半被穿小鞋。”
林夏看着那些一个个变灰的头像,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
“给他们一个树洞。”
李曼点了点头:“我已经上线了‘双轨见证机制’。他们可以选择‘公开陈述’,或者‘封印证言’。”
一旦选择封印,那些血淋淋的文字将永远不会在前台展示,如同沉入海底的石头。
但它们并没有消失,而是在后台生成了带有时间戳的加密包。
只有当司法调查正式启动,或者用户本人授权时,这些石头才会变成砸向高墙的炮弹。
截止目前,已经有四十七人选择了封印。
平均留存时长超过四十分钟。
那些文字是他们在深夜里无声的呐喊,现在,林夏替他们保管了这份呐喊。
就在这时,视野中那个冰蓝色的系统界面再次弹窗,带着刺耳的警报色。
【高风险行为预警:前东家人力资源Vp账号,登录市教育局官网。】
【查询记录:“未成年人言论权边界”、“学校能否干预学生作文内容”、“诽谤罪立案标准”。】
林夏看着这行字,眼底的温度彻底降到了冰点。
那个平日里满口“企业文化”、总是笑眯眯劝退员工的女人,现在正试图用成年人的规则,去绞杀一个说真话的孩子。
“她想玩规则,”林夏冷笑了一声,“那我们就跟她谈谈人性。”
系统提示闪烁,林夏轻点确认。
一份储存在云端的音频文件被调取出来。
那是两周前,林夏去医院探望一位离职患癌同事时,意外录下的。
在同一层的高干病房护士站,那位Vp年迈的母亲正在拉着护士的手絮絮叨叨。
林夏没有直接发布音频,而是启动了系统的转录程序,将其整理成一篇文字版的《照护日志·节选三》。
没有指名道姓,只有一个标题:“有些话,病人比健康人更听得懂。”
邮件以“匿名医护投稿”的形式,精准地发送到了全市三甲医院工会内刊编辑部的邮箱。
文字很短,却字字诛心:
“……我女儿很忙,她说她在公司管很多人。但我看新闻说,那家公司最近总在赶人走。护士姑娘,你说,我女儿是不是在做坏事啊?她小时候连踩死一只蚂蚁都要哭半天,现在怎么……怎么变成这样了?我昨天梦见那些被她赶走的人,都站在病房门口看着我,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
这篇日志发出去不到十分钟,系统显示,那位正在查阅“诽谤罪”条款的Vp,突然退出了所有网页,那个光标在屏幕上僵硬地停滞了很久,没有任何操作。
林夏合上电脑,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这一夜的攻防战暂时告一段落。
但她知道,这只是开始。
那个庞大的利益集团正在苏醒,正在露出它真正的獠牙。
系统界面缓缓淡去,最后一行提示像是一句意味深长的预言,在空气中慢慢浮现。
【检测到关键日程:前东家公关总监将在48小时后,出席其女所在中学的百年校庆典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