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着麦克风念出了一串听起来四平八稳的官腔：“为提升劳动力市场流转效率，市人社局即日起联合多家头部企业，设立‘新时代职场适应力认证中心’。所有结业学员，将直接进入企业人才优选库。”
屏幕右下角的弹窗适时亮起。
那是一张排版精良的招生简章，上面印着几个大厂的广告，像是一排待价而沽的印章。
林夏眼前的空气微微扭曲，系统的淡蓝色光幕覆盖在那张简章上。
【提示：此项目核心逻辑解析】
【本质：服从性测试筛查网】
【课程含金量：技能提升0%，规训强度95%】
【潜台词翻译：“我们只需要听话的电池，不需要有想法的刺头。”】
果然，把这群被裁掉的精英变成只会填表格、喊口号的流水线零件，这就是他们所谓的“适应力”。
林夏关掉直播页面，指尖在桌面上无声地敲击了两下。
既然你们想搞“良民证”，那我就发“野战牌”。
她打开联盟内部的加密频道，敲下一行字：“启动‘真实生存力证明’计划。门槛只有三条。”
第一，交一份你被裁员当天的真实录音，不许修音，我要听见那个hR是怎么把“降本增效”说得像恩赐一样，而你又是怎么忍住没泼那杯咖啡的。
第二，去谈一次薪水，哪怕只是给兼职文案涨五十块钱，必须有拉锯过程，最终达成。
第三，拉个五人草台班子，三天内搞定一个线上项目，不管卖课还是卖惨，只要能变现。
结业证书上不印分数。
林夏在设计图的底纹上加了一行小字：已直面系统性风险，且未被吞噬。
这一招，赌的是人性里的那点野性。
名单公布不到二十四小时，林夏的私人手机响了。
是个陌生号码。
“林总，我是‘极客湾’的hRd。”对方声音很急，背景里全是键盘敲击的嘈杂声，“你们那个‘生存力’名单里的第17号学员，能不能推给我？我们要那种敢跟老板拍桌子谈钱的人，现在的‘乖宝宝’这也怕那也怕，根本干不了从0到1的活。”
成了。
这时候，阿哲推门进来，手里举着两张打印纸，一脸坏笑。
“老大，你看官方那个海报，蓝白配色，还要加网格线，这味道冲不冲？像不像医院的消毒水味？”
阿哲把另一张纸拍在林夏桌上。
那是一张刺眼的明黄色图片。
字体是手写的，歪歪扭扭，像是用马克笔在废纸箱上随手涂鸦的。
边框做了模糊处理，像是一张贴在电线杆上经历了风吹雨淋的小广告。
“我管这叫‘色彩起义’。”阿哲抓起桌上的苹果咬了一口，“他们想让人冷静、服从，我就要让人躁动、不爽。我已经让各地分会用这个模板发战报了，落款统一：一群没通过认证的人敬上。”
林夏看着那张图，眼睛被晃得生疼，但心里那股郁气却散了不少。
效果立竿见影。
当晚，社交媒体上那种规整的蓝白海报下，评论区全是这种像牛皮癣一样的明黄色图片。
甚至有人把辞职信做成了这个样子，还有人把投诉物业的函件也套用了这个模板。
某招聘App的首页横幅本来是蓝色的，到了半夜突然悄悄改版，背景图里多了一道不规则的裂痕元素——那是阿哲设计的视觉符号。
“有些热闹不能瞎凑。”顾沉舟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他没看阿哲，径直走到林夏面前，放下厚厚一摞文件。
“官方要有动作了。‘民间培训组织备案管理办法’的草案已经在走内部流程。”顾沉舟解开西装扣子，坐下，“他们想用‘无证办学’这一条卡死我们。”
林夏挑眉：“这就是你把‘真实生存力’拆解成‘个人成长记录计划’的理由？”
“不仅如此。”顾沉舟翻开文件，指着其中几页密密麻麻的签字，“我找了三十个心理医生，给这套课程出具了评估书。结论是：这属于‘情绪调节辅助工具’。既然是‘公民心理健康自治范畴’，教育局的手就伸不过来。”
系统在顾沉舟头顶闪过一行字：【逻辑闭环完整度：99%。
风险规避等级：S。】
林夏笑了笑，把文件合上。跟聪明人干活，就是省心。
“对了，”顾沉舟临走前指了指门外，“李曼在休息室哭呢，不过是高兴的。”
林夏起身去了休息室。
李曼正对着手机屏幕抹眼泪。
屏幕上是一张照片：一个略显旧款的男士公文包，夹层里露出一角红色的证件——那是李曼学员的“真实生存力”讲师证。
“那男的以前总说他老婆出去讲课是丢人现眼，不务正业。”李曼抽了一张纸巾，“我没跟他吵，直接把他拉进了‘家属体验营’。”
那是李曼搞的一场心理实验。
让家属戴上降噪耳机，听那段真实的裁员录音。
再给他们手里塞个计时器，记录那句“你绩效不合格”的指控到底持续了多久。
最后填一张问卷：如果是你，你能撑几分钟不哭？
那个男人出来的时候腿都在抖。
“他昨晚偷偷用小号下了单，买了他老婆一个小时的职业咨询。”李曼吸了吸鼻子，“这就够了。”
林夏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身回到办公室。
电脑屏幕上，陈导发来了最新的成片。
这是一段没有台词的视频。
镜头跟踪拍摄了一位刚拿到“生存力”证书的大姐，重返原公司应聘外包岗。
全片只有环境音。
hR笑着说“您经验真丰富”，大拇指却在简历的年龄栏上反复摩挲，发出刺耳的沙沙声。
面试官问“能接受弹性工作制吗”，背景音里正好传来正式员工下班打卡的欢快铃声，“滴——打卡成功”。
影片最后，女人低头签合同。
镜头缓缓推进，焦距定格在她手中的签字笔上。
笔帽上，贴着一小片极不起眼的金属残片。
林夏一眼就认出来，那是从旧工牌上硬生生撕下来的标识一角，边缘锋利，贴在笔帽上，握笔的时候正好能硌到虎口。
痛，才能清醒。
系统提示文字浮现在屏幕中央：【最深的反抗，是带着伤疤重新进场。】
镜头拉远，整栋写字楼巨大的玻璃幕墙映出无数个她的倒影，她们正排着队，依次走进那扇旋转门，像是一群沉默的蚂蚁，又像是一支潜入的军队。
林夏关掉视频，正准备给陈导回复“通过”，视网膜角落里的系统界面突然剧烈闪烁起来。
那是最高级别的红色预警。
一行新的提示文字在“新时代职场适应力认证中心”的词条下缓缓浮现，不再是之前的数据分析，而是一个正在生成的动态关联图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