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砚正打算送陈老医出门,刚拉开院门,晨雾里的景象便骤然撞入眼帘——苏清红衣沾着霜气,水毒翁黑袍曳地拄着木杖,张宇森双目空洞地僵立着。
肩头稳稳背着气息全无的苏烈,那人浑身染血,柘枝弯刀不见踪影,粗布衣衫被划得破烂不堪,伤口还在渗着暗红的血珠。
龙砚脚步猛地顿住,目光先落在重伤的苏烈身上,随即转向苏清与水毒翁,语气满是急切又藏着几分好奇:“苏清姑娘,水毒翁前辈,你们怎么会在京城?快进来!”见苏烈伤势沉重,他来不及细问,立刻侧身让开门口,沉声道,“神医还在,先救苏烈!”
“多谢龙砚公子,此事稍后再禀!”苏清眉头紧蹙,语气急促得几乎带喘,目光死死盯着张宇森肩头昏迷的苏烈,“他伤得太重,再耽搁就没救了!”
“苏烈!”一旁的天枢看清来人肩头的人,瞬间失声惊呼,肩头崩裂的伤口因骤然激动而撕裂般剧痛,她却浑然不觉,踉跄着扑上前,指尖颤抖地抚上苏烈冰冷的脸颊,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你们不是去找张宇森了吗?怎么伤得这么重!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连日来强撑的镇定彻底崩塌,只剩满心的后怕与慌乱——她明明反复叮嘱苏烈万事小心,可此刻看着他毫无生气的模样,心像是被钝刀反复切割,疼得连呼吸都发紧。
陈老医本已抬脚要走,见状也收住脚步,捋着胡子探头打量了一番,看清张宇森肩头重伤的苏烈,顿时垮下脸,却还是本能地皱起眉:“罢了罢了,这觉是彻底别想补了!快先抬进来,别在门口耗着!”
苏清与水毒翁连忙应着,扶着张宇森快步往里走——张宇森虽神情麻木,脚步却极稳,小心翼翼地背着苏烈,生怕颠动分毫。
天枢扶着墙,忍着肩头剧痛一路紧跟,目光死死黏着苏烈,满心自责。
众人径直走向天枢和苏烈的房间,天枢抢先一步掀开帘子,声音哽咽:“快,把他放在床上!”
张宇森依言俯身,动作虽僵硬却极轻,小心翼翼地将苏烈放在二人日常起居的床上,随即垂手站在一旁,依旧是那副麻木顺从的模样。
天枢立刻扑到床边,伸手轻轻探了探苏烈的鼻息,确认气息微弱却还在,才稍稍松了口气,却还是紧紧攥着他冰凉的手,抬头看向苏清,声音哽咽:“苏清姑娘,到底……到底出什么事了?”
苏清刚要开口,陈老医已蹲下身,掀开苏烈染血的衣衫,只见他胸口、手臂布满伤口,深浅不一,有的还在渗血,肋骨处甚至微微凹陷,显然是受了重击。
老医先伸手探了探他的脉搏,又按压了几下他的腹部与肋骨,眉头越拧越紧:“先别问了,这小伙子多处刀伤,肋骨断了两根,气血耗损严重,再耽搁就来不及了!”
天枢连忙闭了嘴,擦去眼泪,咬着唇强压下心头的焦灼:“神医,我帮您递东西!”她忍着肩头伤口撕裂的剧痛,小心翼翼地递过帕子与银针,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苏烈的脸,哪怕他只是无意识地蹙了下眉,都能让她心揪成一团,心里暗暗祈祷:苏烈,你一定要撑住。
陈老医先用烈酒仔细清理了苏烈的伤口,动作轻柔却利落,待血污擦净,便捏着银针精准扎在他伤口周遭的穴位与胸口的护心穴上,又取过特制的药膏敷在肋骨凹陷处,用布条细细缠裹固定,最后在所有伤口上厚厚敷上金疮药,再用白绫一圈圈缠好。
忙了足足一炷香的功夫,陈老医才站起身,捶了捶发酸的腰,擦了擦额角的汗:“好了,血止住了,肋骨也固定好了,接下来好生静养,每日换药,多喂些温补血气的稀粥,过几日便能醒过来。别让他受凉受惊,好生照看。”
天枢闻言,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大半,却还是不肯松开苏烈的手,指尖轻轻掖了掖他身上的被子,眼底满是心疼:“多谢神医……我一定好好守着他。”
就在这时,陈老医的目光无意间扫过站在角落的张宇森,见他双目空洞、神情麻木,周身气息凝滞,顿时愣了一下,随即走上前,伸手扣住他的手腕。
张宇森没有反抗,只是僵硬地站着,任由老医探脉。片刻后,陈老医眉头一挑,松开手,语气带着几分笃定:“这小伙子,是中了牵机引吧?”
“您知道牵机引?”龙砚、苏清与水毒翁同时一惊,异口同声地问道。水毒翁虽能以毒术暂时压制蛊力、夺下操控权,却始终无法彻底根除,没想到陈老医竟一眼便精准点破。
陈老医捋着胡子,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摆了摆手:“嗨,老夫是神医啊,这点小玩意儿还能难倒我?”他刻意避开众人探究的目光,语气带着几分搪塞。
苏清连忙追问:“那您能解吗?他被这蛊毒操控着,方才我们去找他时,还帮着鎏金阁的人对付苏烈……”
“解自然是能解,而且能根治。”陈老医拍了拍胸脯,语气笃定,随即目光又转向一旁的龙砚,伸手扣住他的手腕,探脉片刻后,眉头微微皱起,“咦?你身上也有牵机引的气息,而且与这小伙子的同源,只是药性更陈旧,像是早年的老方子配的。”
龙砚心中一震,沉声道:“实不相瞒,晚辈身上的牵机引已缠了多年,一直未能根治。还请神医救救我们二人。”
陈老医点了点头,转身走到桌案旁,拿起纸笔,飞快地写着药方,一边写一边叮嘱:“这牵机引虽毒,但你们中的是同一种药性,老夫这张药方正好能根治——每日取药熬煮,早晚各服一碗,连服七日,蛊虫便会被药力逼出经脉,再辅以银针渡穴,便能彻底根除。”(她们两个中的并非后面改良过的牵机引,是老版的牵机引。)
说着,他写完药方,撕下来递给龙砚,又补充道:“这药方分两份,一份给这小伙子,一份给你。切记,服药期间不可动气、不可练内力,他刚被夺了操控权,服药时需有人守着,避免呛到。”
龙砚双手接过药方,满心感激:“多谢神医救命之恩!不知此番诊治的诊金该如何结算,晚辈这就取来。”
陈老医摆了摆手,收拾好药箱便要动身,语气带着几分随意:“不必急着算,等过几日你们伤势安稳,老夫自会再来取诊金。”说罢,便抬脚往门口走。
龙砚连忙应声,起身快步跟上:“神医慢走,晚辈送您出门!”
天枢坐在床边,望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又低头看向床上昏迷的苏烈,紧紧攥住他的手,轻声道:“苏烈,你一定要快点好起来,别让我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