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工园区下游的河水出了问题。
这个消息,起初只在周边村庄的农户间流传。
他们发现,河里的鱼虾不见了,越来越多漂浮的死鱼,沿河的稻田,禾苗开始发黄、枯萎。
几个胆大的村民取了河水回家喂猪,第二天,猪便口吐白沫,倒地不起。
这可是动了百姓的命根子,被村民们视为神迹的化工园区,此刻在他们眼中,变成了一条盘踞在大地上的毒虫。
地方官不敢隐瞒,一封加急奏报送入京城。
很快,都察院的御史们便炸开了锅。
早朝之上,一名以刚正着称的御史赵诚,手持笏板,慷慨陈词。
“陛下!京郊化工园区,名为利国,实为祸根!其所排污水,毒害生灵,毁我农田,此乃断子绝孙之举!”
“古之圣王,与民休息,顺应天时。今我大明以毒水渔利,长此以往,天必降灾!”
“臣恳请陛下,即刻关停化工园区,严惩祸首,以安民心,以顺天意!”
赵诚说得声泪俱下,一是,在他看来,再多的金银,也比不上土地与民心重要,二是,这么多年过来了,他们也发现了只要自己说的有理,陛下还是会听取建议的,他们是在履行自己的工作职责。
倪元璐急得满头大汗,他想出列辩解,说那化工园区每日能创造多少利润,但看着同僚,又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农业同样是帝国的一大财政支柱。
王思任则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他深知,此时此刻,只有陛下的态度才是关键。
御座之上,朱由检面无表情,他的系统界面上,一行红色的数据流正在不断跳动。
【环境污染指数:347.8(警戒线100)】
【生态系统健康度:-65%(持续下降)】
【警告:已触发中度生态灾难预警。】
他没有理会朝堂上的争吵,“宣石天工。”
很快,一身崭新官袍却依旧显得不修边幅的石天工被带到殿上,面对满朝文武的怒视,他有些局促。
“石天工,”朱由检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河水的污染,源头为何?”
石天工老实回答,“回陛下……应是臣在分馏煤焦油时,产生的废液。那废液成分复杂,臣也不知如何处置,便……便按炼丹时的老习惯,寻一僻静处排入了河中。”
此言一出,朝堂哗然。
“祸首!他就是祸首!”御史赵诚指着石天工,气得发抖。
朱由检让王承恩展开了那幅巨大的化工园区总规划图,他走下御座,来到图纸前,手指指向了园区中央。
“此为废水处理系统。”
“化工生产,必然产生废料。此非天降之灾,而是可控之变量。在设计之初,便已将此变量纳入计算。”
他指向水池的结构图,对一脸困惑的石天工说明。
“此池分为三级,第一级,沉淀,第二级,中和。”
“排放的废液多为酸性,此池中储有大量石灰水,可进行酸碱中和。”
“第三级,吸附,池底铺设的木炭与砂石,是为活性炭,可将水中溶解的微小毒物,尽数吸附。”
“经此三级处理,排出之水,方可达标。”
整个大殿,鸦雀无声。
工部的官员们,个个面如土色。
当初负责督造的右侍郎王谦,更是双腿一软,瘫倒在地。
他们此刻才明白,那个被他们腹诽为浪费钱粮的设计,原来才是整个化工园区最重要的部分。
只因为了赶工期,为了尽快看到产出,他们选择性地忽略了这项在他们看来无关紧要的工程。
朱由检的目光扫过众人,“朕的每一个设计,皆有其用。任何为追求短期利润而进行的简化,最终都将导致系统付出更高的代价。”
“此次,便是教训。”
他回到御座,下达了一连串不容置疑的命令。
“化工园区即刻停产整顿。一个月内,按图纸建成所有废水、废气处理设施,宋应星,亲自督办。”
“雷鹰。”
“臣在。”雷鹰如同鬼魅般出现在殿侧。
“彻查工部,擅自修改图纸、偷工减料之人,主官王谦革职查办,协从者一体论处,依《工程法》处置。”
朱由检的目光转向沈算,“由皇家银行设立生态修复专项基金,拨银五十万两。对所有受污染的河道、土地,进行全面治理。所有因此蒙受损失的农户,给予三倍赔偿。”
“着法部拟定《大明工业排污法案》,明确各类工厂废水、废气排放标准。自此以后,凡有超标排放者,工厂主与地方监管官员,同罪并罚!”
一系列雷霆手段,让朝堂上原本的喧嚣瞬间平息。
就在众人还沉浸在震惊中时,王思任出列了。
他老泪纵横,对着御座深深一拜,声音哽咽。
“老臣……愚钝!今日方才彻悟陛下圣心!陛下建化工园区,是为帝国取利;设污水处理,是为天下消害。”
“陛下不仅在为我大明创造今日之财富,更是在为我大明万世子孙,守护这一片绿水青山!”
“此等胸襟,远见,非圣君不能为也!老臣,惭愧!”
随着王思任的“顿悟”,满朝文武纷纷拜倒,山呼万岁。
一场潜在的巨大社会危机,消弭于无形。
而朱由检的系统正在刷新。
【事件:中度生态灾难已控制。】
【分析:人类个体在面对权威指令与个人便利\/短期利益时,存在极高的“侥幸偏离”概率。即便有严苛的皇权与法律作为威慑,该偏离行为依旧发生。】
【结论:人类行为模型中的“惰性”与“侥幸”权重,远高于初始设定。此种非逻辑性行为模式,与系统核心逻辑存在根本性冲突。】
【系统:无法完全解析该行为模式,请求重新定义“人类”数据模型。】
【回应:定义失败。该变量超出系统理解范畴,持续观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