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女蕊轻笑道：“小孩子的感觉最为敏锐，谁靠谱、谁不靠谱，他们心里可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东方凌尘摸了摸下巴，颇为赞同。如果说唐莲是德牧，那毛小方肯定就是个二哈，回想起之前他那种种不靠谱的操作，真是让人哭笑不得，好在最后大家都平安无事。
毛小方听道天女蕊的话有些不服气，刚想反驳两句，想了想还是算了。想一想，他自认为学了两年道法就足以驱邪治鬼，可如果不是自己那老父亲托人来寻，恐怕这第一次驱邪就要交代在这村子了。
几人在唐莲的带路下终于来到了那间破庙。破庙的残垣断壁上爬满墨绿的苔藓，褪色的朱漆梁柱歪歪斜斜撑着半边坍塌的屋顶，只剩一些碎瓦可以遮顶。
几个孩子坐在破旧的蒲团上，忽然听见动静，连忙躲到了香案的下面。
毛小方扫视了一圈破庙，目光一下子就发现了一个放在角落中的小石像：“这不是乱葬岗镇压恶鬼的地藏王像吗？估计是被哪个孩子捡到的，难怪这里能够不受血阵的影响......”
“小祥，不用怕，是我！”唐莲招呼道。
“是唐莲叔叔吗？”一个年岁稍大一点的孩子听见唐莲的声音，壮着胆子走了出来，一看果然是唐莲回来了，脸上一下露出了欣喜之色。
“是啊，我回来了，这些都是我的朋友。”唐莲轻轻揉了揉小祥的脑袋，柔声道。
“咦？这不是鬼鬼祟祟的叔叔吗？”小祥在人群中一眼便看见了毛小方。
毛小方的表情一下就垮了下来：“你这小孩，我哪里鬼鬼祟祟了？”
小祥有些害怕的往唐莲身边靠了靠，小声嘀咕道：“你每天在村里村外偷偷摸摸的找东西，还做些古怪的事情......”
“我那是在想办法驱邪，驱邪懂吗？”毛小方耐下性子解释着，“我是道士！道士懂吗？如果不是我，血阵哪能破的了！”
小祥闻言一怔，有些不敢相信的问：“你们，你们打败初春姑姑了？”
“是的，初春她......已经安息了。”唐莲斟酌了一下用词，解释道。
小祥的眼中闪过一丝欣喜，但同时也有些黯然。躲在破庙的这段时间，他也不止一次的想过，是不是因为他将无意中听到的事情告诉了初春姑姑，初春姑姑的鬼魂才会死不瞑目？
如果真的是因为这个原因，那他的父母、还有其他几个还自己的家人，是不是都是因为自己而死？
“唐莲叔叔，我的阿爹阿娘，还有村子里的其他人，他们都已经死了吧？”
“是的。”唐莲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告诉他事实，毕竟血阵和初春的事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些孩子的心里其实也知道发生了些什么。
也许他们并不能真正理解“死”的含义，但在这个世界中，他们必须先学会接受。
小祥毕竟还只是个八岁的孩子，他的脸上藏不住事。东方凌尘一眼便瞧出了这孩子脸上的感伤，对于这个孩子心里想的，他大概也能推测个七七八八。
“小朋友，事情已经结束了，以前发生的他已经发生了，我们不能改变过去，世间万物皆素因果，有时候，苦果亦是果。”
小祥眨巴着大眼睛，看着东方凌尘，似乎有些迷茫。
“你与孩子说些这个做什么。”天女蕊白了东方凌尘一眼，她看几个小孩均是面黄肌瘦，相比许久没有正经吃过东西，忍不住一阵怜惜，便从身上取出了一个油纸包裹，将里面的杏铺果干分给了他们。
另外三个孩子见有吃的，在小祥的招呼下，终于大着胆子从香案下爬了出来。他们都是半大点的孩子，已是许久没有吃过正经的东西，此刻嘴里弥漫着久违的甜味，一个个都忍不住落下泪来。
“谢、谢谢姐姐。”
“噗嗤。”东方凌尘忍不住轻笑，“你们为何唤她姐姐，却又叫唐莲叔叔？”
一个孩子一脸不解的道：“他都有白头发了，难道不是叔叔吗？”
唐莲满头黑线，只得轻声斥道：“吃东西的时候不要说话，会呛着。”
天女蕊抿嘴一笑，柔软的小手轻轻勾起了唐莲的手掌，低声在他耳边轻笑道：“没关系，奴家可不嫌你老，年纪大一点会疼人。”
几人离开了北山，为了不引起几个孩子的伤心，故意绕过了黄山村的位置，赶在天黑前回到了苍新城。
毛小方找到了留在城里的小厮，安排好了城里最好的酒楼、最好的宴席。东方凌尘差点就忘了这家伙除了是个三流道士还是个彻彻底底的富二代，身上带的银票和黄符一样多。
几人美酒佳肴，推杯换盏，想起这两日的经历，都是一阵唏嘘。毛小方、唐莲和天女蕊困在那血阵中足有半年多的时间，东方凌尘和无心则分别给几人讲述了这么长时间以来江湖中发生的事情，还有一些与雪月城、天外天有关的消息。
酒足饭饱之后，东方凌尘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老实说，自打离开雪月城之后，他便再没有住过这般高级的客房。
推开雕花梨木门，入目便是铺着雪白锦缎的拔步床，四角悬着淡紫流苏，床侧立着嵌螺钿的梳妆台上，鎏金铜镜正映着窗边垂下的烟霞色纱幔。
明式酸枝桌椅摆着刚沏好的碧螺春，刚好可以解酒，袅袅茶香混着檐角铜铃的轻响，透过半开的菱花窗，能望见楼外摇曳的竹影与天边半轮残月。
“咚咚咚、咚咚咚。”
东方凌尘刚刚躺下，感受床铺柔软的触感，就听见一阵轻轻的敲门声。
他坐起身，想了想，嗯，刚才敲的是三下、不是四下......
能开。
东方凌尘慢悠悠的走到房门前，这两天在黄山村的经历可是刷新了他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一时半会儿还没完全缓过神来。
屋门打开，门外站着的，是唐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