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河左翼的那片浅滩,此刻已经变成了一锅煮沸的血粥。
庞培军就像是一群冲进羊圈的饿狼,手里的连枷和加重战斧每一次挥舞,都能带起一片红色的雨雾。
“咔嚓!”
一名苏拉军的征召民兵,手里还拿着一根削尖的木棍,就被一柄沉重的战斧劈开了半边肩膀。
他甚至来不及惨叫,就被后面涌上来的人潮踩在了脚下。
泥浆混合着鲜血,瞬间灌满了他还在张合的嘴巴。
恐惧,比瘟疫传播得更快。
前排的炮灰想要后撤,后排的督战队还在挥刀逼迫他们上前,中间的士兵被挤成了肉夹馍。
“让开!给老子让开!”
一名骑在马上的百夫长,为了逃跑,竟然挥剑砍向了挡在自己马前的自家士兵。
那名士兵捂着断掉的胳膊,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长官,随后被受惊的战马一蹄子踩碎了胸骨。
这一刀,彻底斩断了最后的秩序。
炸营了。
没有人再管对面的敌人是谁,他们现在的敌人只有一个——那就是挡在自己逃生路上的人,哪怕那是自己的战友,甚至是亲兄弟。
就连庞培军也不敢在上前厮杀,被逼上绝路的疯狗真的会咬死人。
“别挤了!前面是急流啊!!”
被挤到急流边的士兵发出了绝望的尖叫。
但他身后的力量太大了,那是成千上万人求生的本能汇聚成的洪流。
“扑通!扑通!扑通!”
就像是下饺子一样,成百上千名士兵和民兵被硬生生地挤进了冰冷刺骨的红河里。
他们之中不会游泳,沉重的装备带着他们直沉河底。
无数双手伸出水面,想要抓住哪怕一根救命的稻草,却只能抓到同伴的脚踝,然后两个人一起沉下去,变成河底淤泥的一部分。
而会游泳的,成为了束手就擒的战功,被庞培军一茬一茬地收割。
而在岸上,场面更加惨烈。
在这个狭小的区域里,尸体已经堆叠了两三层。
后面的人踩着前面人的尸体逃跑,脚下一滑,摔倒在尸堆里,还没等爬起来,就被无数双脚丫子踩了过去。
内脏被踩爆的声音,骨头被踩断的脆响,混合在泥泞的脚步声中,听得人头皮发麻。
一个年轻士兵被推倒在地,他眼睁睁地看着一只镶着铁钉的战靴在视野中放大,那是他同乡伙伴的脚。
“别踩我……我是二狗啊……”
“噗嗤。”
他的脑袋像个烂西瓜一样被踩扁了,红白之物混入黑色的烂泥。
左翼的崩溃迅速引发了连锁反应,像是一张被点燃的纸,火势瞬间蔓延到了中军。
苏拉公爵的中军原本还在勉强维持阵型,但从左翼溃退下来的败兵,像是一群发疯的野牛,直接冲垮了中军的侧翼防线。
“别过来!冲阵者死!”
中军的督战队疯狂地砍杀着溃兵,试图用鲜血止住这股恐慌。
但这无济于事,恐慌已经让这些人变成了野兽,他们为了活命,甚至拔出刀砍向了督战队。
“完了……全乱了……”
左翼的崩盘,就像是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庞培侯爵敏锐地抓住了这个战机。
“全军突击!”
“呜——!!”
总攻的号角吹响。
庞培军的主力趁势猛攻,十个军团如同十台巨大的推土机,平推了过来。
在两军交接的那条线上,生命就像是麦子一样被成片收割。
一名苏拉军的旗手,被一支箭矢贯穿了胸膛,但他并没有倒下,因为周围的人实在太多了,太挤了。
他的尸体就那样被挤在人群中间,随着人潮的涌动而摇摆,像是一个诡异的提线木偶。
红河的水位,因为投入了太多的尸体,竟然肉眼可见地上涨了一截。
原本浑浊的河水,此刻已经变成了令人作呕的暗红色浆糊,上面漂浮着断裂的四肢、破碎的木盾,以及无数张写满了恐惧的惨白面孔。
这就是所谓的贵族战争,上面的大人物丢下一个命令,下面就有几万个家庭为此支离破碎,变成河滩上那一滩滩无人认领的烂肉。
“这就是……地狱吗?”
就连庞培军中一些的老兵,看着眼前这尸山血海的一幕,都忍不住感到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但冲锋的号角还在吹响,杀戮还在继续。
直到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这场惨烈的“绞肉”才随着苏拉公爵的全面撤退而宣告结束。
但这片河滩,已经彻底废了。
哪怕是几十年后,这里的土地依然会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红色,据说每到下雨天,地里就会渗出暗红色的血水,风中还能听到无数亡魂的哀嚎。
苏拉公爵带着残兵败将,丢弃了大量的辎重,狼狈地向着黄金城的方向逃窜。
庞培侯爵骑着马,踏上了苏拉军的阵地。
他看着那些跪地投降的俘虏,看着那些堆积如山的战利品,忍不住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苏拉!你也有今天!”
“传令!不用休整!全速追击!”
“我要一口气,打到黄金城下!我要在苏拉的城堡里,用他的头骨喝酒!”
仅仅三天。
作为苏拉公爵一方的门户——双桥城和白岩城,接连宣告失守。
尤其是白岩城,那可是博罗家族经营了三代的坚固堡垒,号称“绝无陷落可能的白色屏障”。
结果呢?
还不是照样被庞培侯爵拿下了!
现在的苏拉公爵,被死死地钉在了——银松城,这是通往他老巢黄金城的最后一道防线。
只要银松城破,后方便是一马平川。
苏拉公爵瘫坐在椅子上,短短几天,他那头精心保养的头发已经白了一半,整个人瘦脱了相,眼窝深陷,活像个刚从坟里爬出来的吸血鬼。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他神经质地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椅子的扶手,把那名贵的天鹅绒都抠烂了。
“瓦尔特!格拉特!那两个废物呢?!”
苏拉公爵突然暴起,对着空荡荡的大厅咆哮。
“他们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一旁的侍从吓得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公爵大人……两位伯爵大人……在撤退途中……好像……好像迷路了,带着残部跑去南边的山里了……”
“迷路?哈!哈哈哈哈!”
苏拉公爵笑得比哭还难看。
“那是逃跑!那两个没卵蛋的懦夫!等我缓过这口气,我要把他们的皮扒下来做靴子!”
可是,还能缓过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