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村墨兰圃的玉网在晨光里舒展,银丝上的小玉珠沾着露水,折射出细碎的虹光,像谁把银河剪碎了撒在网间。李清禾蹲在网边,指尖刚触到往赵村方向的银丝,丝上就浮起行小字:“赵村渠闸,卯时三刻,自动启闭三次”——是赵山凌晨记在守诺册上的新变化,不知怎的竟顺着银丝爬到了李村。
“这网成了活的信差。”她拿起竹笔,在守诺册上记下这笔,笔尖划过纸页时,赵村方向的银丝突然轻轻颤动,像在回应。网中心的镇渠符麻布泛着淡绿的光,布上七村的地气流动图里,赵村的光点比昨日亮了些,旁边多出行批注:“槐木闸板生新纹,似兰似槐”,笔迹是赵山的,却不知何时印在了布上。
影抱着稻芽陶盆蹲在往吴村的银丝旁,盆里的根须已经顺着银丝爬了半尺,须尖的银线缠着片吴村的韧丝——是昨日吴村守诺者托银渠虫带来的。韧丝刚碰到玉网,往吴村的银丝就“噌”地窜出寸许,丝上的“吴”字突然清晰得像刻上去的,连笔画间的毛刺都看得分明。
“吴村的韧丝是用桑皮做的,”影用指尖拨开根须,发现韧丝与银丝交织的地方,长出些半玉半木的小结,“你看这结,外面是玉,里面是木,跟吴村人做韧丝时‘木里裹丝’一个法子。”小结轻轻一碰,竟渗出些黏黏的液,闻着有桑皮的清苦,抹在手上却像灵泉水一样润。他赶紧用陶勺刮了点,装进随身的小瓷瓶——这可是吴村特有的“丝胶”,补布渠最管用,之前得等银渠虫带过来,现在玉网自己就长出来了。
赵山扛着铁凿赶到时,凿头的槐兰糊壳上又多了圈新纹,像玉网的银丝绕着凿杆缠了半圈。“赵村渠闸的新纹跟这糊壳上的对上了,”他把凿子往玉网旁一放,凿头的纹路立刻与网眼咬合,网里的小玉珠“叮叮当当”滚过来几颗,落在凿杆上,“你看,这珠儿能粘在凿子上,补闸板裂缝时往缝里一按,比槐兰糊还牢。”他从怀里掏出块闸板的碎木,木上的新纹里嵌着些玉粒,正是玉网的银丝化成的,“这木现在硬得跟铁似的,用凿子敲都费劲,怕是快成‘槐玉’了。”
王禾提着陶罐给往陈村的银丝浇水,罐沿沾着的陶土粉一碰到丝,丝就往土里钻得更快了,像条找泥的蚯蚓。“陈村的陶窑今早开了窑,新出的陶管上竟有玉网的纹,”他用木勺舀起灵泉水,水珠落在丝上,立刻化成些半陶半玉的小珠,“窑工说陶土在窑里自己就长出了这纹,烧出来比平时结实三成。”他往丝上撒了把陈村的陶土,土一沾丝就化了,丝上立刻冒出些陶色的小结,跟陈村陶管上的一模一样。
刘石蹲在往刘村的银丝旁,游标卡尺的测爪正卡在丝上,数据显示丝的直径又粗了半厘,丝心却多了些铜色的细点——是赵山撒的铜屑化成的。“这丝现在能导电了,”他用两根测爪碰了碰丝的两端,卡尺的刻度突然亮了,“刘村的铜闸刀老卡壳,我把这丝缠在闸轴上,刚才试了试,顺滑得跟新的一样。”他翻开本子,上面画着张“银丝导电图”,图里往刘村的银丝像条细铜丝,正往刘村的铜器上爬,“等丝爬到刘村的铜库里,怕是连铜钱都能自己往渠闸上粘了。”
周伯坐在石凳上,手里转着个玉网结成的小球,球里裹着七村的土样:赵村的槐土、李村的兰土、王村的稻土……土在球里慢慢融成了团灰绿色的泥,泥里冒出些银丝,像在重新织网。“这叫‘七合土’,”老人把球放在玉网中心,球立刻化开,土顺着银丝往七村方向流,“撒在渠根下,能让渠壁长出层‘土玉’,比石头还结实。”他指着往孙村的银丝,丝上缠着些孙村的麦秆,“孙村的麦秸杆混着这土,能编出‘玉秸席’,铺在渠底能防漏,比草席耐用十倍。”
林羽的守诺册突然自己翻到了“七合土”的页,上面自动画出了土的调配比例:槐土三成,兰土二成,稻土一成……每种土旁都标着对应的玉网银丝用量,精确到了厘。他刚想在旁边写“可试铺孙村渠底”,纸页就冒出个小小的“可”字,像在赞同。册页边缘的银丝突然亮了亮,映出孙村渠底的样子,渠底果然铺着层麦秸席,席上的玉粒闪着光,跟周伯说的一模一样。
往张村的银丝突然剧烈颤动,丝上的“张”字闪着红光,像在求救。众人凑近看,丝上的玉珠正往下掉,珠里映着张村的渠桥——桥板裂了道缝,溪水正顺着缝往外漏。“张村的桥是石的,玉网怕是啃不动石头,”赵山掂了掂手里的铁凿,“得去人修。”
“不用。”周伯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张村的石粉,他把粉撒在往张村的银丝上,“石怕柔,这丝混了石粉,能顺着石缝钻,比铁凿管用。”果然,银丝上的玉珠不再掉了,珠里的裂缝正慢慢缩小,缝里冒出些石色的丝,像在缝补。
影突然指着往郑村的银丝,丝上的玉珠在发抖,珠里映着郑村的水车,车轴断了,车叶歪在水里。“郑村的水车是木的,用我的稻芽根须试试。”他掐了段缠着银丝的根须,往郑村的丝上一放,根须立刻顺着丝爬,珠里的车轴上竟长出些新的根须,缠着断轴慢慢接了起来,“稻根能粘木头,跟玉丝混在一起,比榫卯还牢。”
日头爬到头顶时,玉网的银丝已经爬满了李村的主渠,渠壁上的裂缝全被银丝缝上了,像件绣满玉花的绿绸衣。渠水顺着丝流淌,发出的“叮咚”声比平时清越,听着心里都亮堂。
李清禾摘下片缠着银丝的兰叶,叶上的玉珠里映着七村的景象:赵村的槐玉闸板在泛光,吴村的韧丝布渠在发光,刘村的铜闸刀在闪银光……她把叶片夹进守诺册,册页上立刻多出幅“七村渠景图”,图的角落写着行小字:“玉网连七脉,渠活,人安”。
赵山用凿头敲了敲渠壁的土玉层,硬得跟青石似的,凿子都弹了回来。“这渠现在怕是能扛住洪水了。”他咧嘴笑,凿杆上的槐兰糊壳突然裂开,里面钻出些银丝,缠在他手腕上,像给了他个玉镯子。
王禾往渠里撒了把七合土,土一落水就化了,渠底慢慢长出层绿莹莹的膜,把之前的泥垢全盖住了。“以后清淤都省了,这膜能自己把脏东西变成玉珠。”他看着膜上的玉珠,珠里映着王村的稻田,稻穗比今早又饱满了些。
刘石的游标卡尺突然“咔哒”响了声,刻度上的数字开始跳动,最后停在“七”上。他翻开本子,往七村的银丝正好是七股,每股的粗细、长度、颜色都不一样,却在渠底汇成了根粗如手指的主丝,像条玉做的七头蛇。“这主丝怕是能通到总闸。”他摸着丝,指尖传来阵暖意,像是有地气顺着丝往身上钻。
周伯把那卷麻布铺在主丝上,布上的镇渠符突然浮了起来,在渠上方转了圈,化作道绿光钻进主丝里。“总闸的地气现在全通了,”老人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下一步,该让七村的守诺者也‘连’起来了。”
影的稻芽突然长出了第五片叶,叶尖的玉珠里映出个模糊的人影,像个穿着玉衣的守诺者,正往李村的方向来。“好像有新的守诺者要来了。”他抱着陶盆,根须上的银丝突然绷紧,像在拉着他往总闸的方向走。
林羽的守诺册在怀里烫得厉害,他翻开看,最后一页的空白处,正慢慢显出个“聚”字,字的笔画里,缠着七道不同颜色的丝,像在召唤七村的守诺者。他知道,玉网连了渠脉,接下来,该连人脉了。
暮色降临时,主渠的银丝突然全亮了,像天上的银河落进了渠里。七村的方向同时传来消息,说村里的渠也亮了,连空气里都飘着玉珠的清香。守在渠边的人都说,今晚的月亮看着都比平时圆,连星星都密了些。
李清禾坐在石凳上,看着渠里流动的银河,手里转着个玉网结的小球。球里的七合土在慢慢发芽,芽尖顶着颗小玉珠,珠里映着张笑脸,像每个守诺者的样子。她知道,这玉网不仅补好了渠,怕是还要补好守诺者心里的“缝”——那些因为孤单、因为不解、因为责任压在心里的结,总有一天会像渠壁的裂缝一样,被银丝悄悄缝上。
守诺册突然自己翻到了新的一页,上面只有个大大的“聚”字,字底画着个小小的玉网,网眼里写着七村的名字。林羽把册页按在主丝上,字和网突然都活了,顺着丝往七村跑,像在喊人:“来总闸,我们聚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