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自己的情感冷漠症到底恢复的如何，妈妈还在世的时候，他以为自己已经康复了。
沐兰会温柔地翻着他的成长相册，温柔地对他说：“墨墨，你小时候很爱笑的，所以你绝对没问题的。”
母亲太过自责，一直认为是自己没有照顾好儿子。察觉以后，后续照顾他占据了她几乎全部的时间，这也让他的父亲看他更不顺眼。
某一天父亲终于忍无可忍，把他喊了出去，“在我们家族里一直认为情感是弱点，所以孩子从一出生就会专门进行情绪控制训练，例如，看着最喜欢的东西被破坏，也不能哭不能闹。再进一步，杀掉自己从小养大的宠物…他们认为，只有这样才是最合格，最完美的继承人存在，没有了感情的干扰，无论任何事的成功率都会比他人高上百倍千倍。”
“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男人无奈地笑了，“我并没有对你进行过任何训练，但是不排除我自己小时候受到这类的训练太多，从而潜移默化地影响到我对待你的方式…也有可能世世代代的情感训练下来，我们的基因已经产生了变异开始先天携带。所以，你也不要太难受，确实不是你的错。”
“爸爸，你小时候真的经历过你所说的那种训练吗？”
男人愣了一秒，随即失笑：“当然，甚至更残酷…”
男孩想了一会儿，看着他问道：“当时很痛苦吗？”
男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语重心长地说道：“靳墨，你有没有发现，你会关心人了。”
他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这是好事。包括你照顾妈妈，也照顾的特别好，有些事比我做的还要好，这不是能装出来的。”
靳墨将思绪拉回，一个人坐在电影院的包厢里，莫名地感到冷。
他第一次看到棠朝雨是在周士鸿的照片里，小女孩穿着白色的公主裙，扎着双马尾，笑容明媚。
他想，到底是什么事情，能让她笑的这么开心？能不能把这份开心也传递给他一点点呢？
第二次看到棠朝雨，是下着雨的竹林里，就那么一眼，他就把她认了出来，她那双明媚的眼睛，一直都在他脑海里。
可现在的他似乎没有情感，只剩下本能，与野兽无异。
他想要这个女孩，特别是与她有了交集之后，更是难以平息那股冲动。
想把她做成专属于他的人偶，不让她再跟任何人来往。
从见到她的那天起，他一直被这股妄念折腾着。
那双湿润的眸子只要多看他一眼，他心里的冲动就会多几分。
母亲曾经看到他书包里被人偷偷塞进去的情书，笑着跟他讲：“墨墨，有喜欢的女孩子要认真对待哦，不可以欺负人家。”
可现在，他已经不知道自己是否还可以算作‘正常’。
于是，他控制想靠近的本能，抑制住那不知是情感还是病态的触动。
可每次看到她哭，都会控制不住地做出一些在自己看来并不合理的行为。
直到她说喜欢他。
他心里第一反应竟然不是欣喜若狂，而是感到惊慌。
他怕自己会控制不住伤害她，他拒绝了她。
她渐渐开始远离他的世界，两个人的交集越来越少。
他开始更加难以成眠，夜晚是巨型的魔爪，伸进了他的脑子里。
那个一直缠绕着他的梦出现的频率变低，换成了诡异地梦。
梦里他在解剖一只小白兔，解剖完以后，染血的小白兔却变成了棠朝雨，她红着眼眶，问他为什么。场景再一转，又成了香艳的春梦，她眼神迷离，雪白的手臂上全是血迹，环着他的脖颈……
这梦彻底压得他喘不过气，如果再找不到解脱，他恐怕要撑不下去了。
他缺乏对于情感的正常反应，也不擅长表达情感，只是在遵循本能，可当把她禁锢在怀里的时候，她的惊慌害怕，他是在意的……
这一刻，他确认了，自己对她并非是动物本能的冲动。
看到她痛苦的样子，他并不好受。
于是，他放走了她。
*
棠朝雨来到电梯口，确定靳墨真的没有跟过来之后，松了一口气。
电梯门打开，里面从有一对母子，小孩看上去不太开心，一种要哭不哭的表情，似乎一直在强忍着。
他的母亲在柔声安慰他，“小宝，难受就哭出来。”
可能是碍于棠朝雨在场，小孩一直忍着，直到她走出电梯，背后传来‘哇’的一声大哭。
她不禁觉得好笑，小朋友还挺好面子的。
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电梯里的那一幕，令她脑海里全是靳墨最后的表情，靳墨的表情和刚才那个小孩如出一辙。他真的会难过到想哭吗？
她的脚仿佛被钉住了一般，她本应该快速离开商场才对啊！可手指怎么又按了上楼了…
这打脸来的太快！她想起来叶栩耳提面命的话以及自己的理性拉扯。
在心底骂了自己好几句，并没有什么用，说服不了自己离开。
这下真彻底成恋爱脑了。
电梯到了，她又乘上电梯回到了电影院的楼层。
她再次站在包间的门口，深吸了一口气推开房门，既然是自己选的，无论推开门后是什么样的后果，她都得承受住。
刚闪了一道门缝，里面的声音传出来，那是一种受伤动物的呜咽声。
棠朝雨呆立在原地，像是被天雷击中，脑子里‘轰’的一声，完全空白掉了，真哭了？
靳墨那么一大只紧紧环抱着自己缩在沙发里哭，这画面有点滑稽……
她关上门走过去。
“靳墨。”她轻声呼唤。
靳墨猛地抬起头，瞳孔剧烈收缩着，像是看到了幻影般，他不敢伸手触碰，认真地看了很久，才确定是真人。
“别哭……”她靠着他坐下来，笨拙地伸手轻轻拍着他后背，他顺势将人抱住，把头埋在她的肩膀。
“好了…我在…”
“你乖…”
“不哭不哭…”
她学着哄小孩的样子。
她的安慰好像起了反作用，肩膀上的湿濡，提醒着她，这人哭的更凶了……
他哭的这么可怜，好像是被她给抛弃了一样。
“别哭了。”棠朝雨努力地让他抬起头，伸出双手捧着他被泪水浸湿的脸，“你真的…笨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