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楚之南，有着一片绵延无尽的群山，它是一道天然的屏障，隔绝了东南两境。
山脚下的潜江县，人们依山而居，以山为生，潜江百姓更是世世代代供奉山神，每当有大灾大疫，都会献祭以保平安，甚至是用活人。
（“潜江人靠山……”打出这段话的时候，我也感觉怪怪的。）
牛家村。
这里已然被黑蛇病的恐慌笼罩，可最先染病的牛小花奇迹般痊愈，这反常的迹象像火星，点燃了村民积压的恐惧与愚昧。
只是他们没有料到，牛大力这个毛孩子莫名其妙成了淬体境，一人打几个壮汉都不在话下，又奈何箭在弦上，这才僵在原地，直到李不言的到来。
听罢村民充满惊惧的叙述，李不言沉默不语。浮生大陆灵气充盈，万物有灵，山神之说或非空穴来风。
但若真是庇佑一方的正神，何以需索活人献祭？大楚王朝又岂会对此等恶行置若罔闻？
“此病名为黑蛇病，是被毒虫叮咬所致，并不会传染。”李不言松开了对村民的灵力压制，声音平静地解释。
然而，那一双双被恐惧蚀刻的眼睛里，解释是多么苍白无力，李不言心下暗叹，冷冷扫过人群。
若亮出官令，或许能暂保牛大力一家周全，但这被强压下来的民意，会不会将事态引伸到更危险的境地。
李不言的指尖轻触到那冰冷的令牌，“早知道就不当了。”心中暗骂自己一句。
他有一点无语了，明明就是答应钟辰帮忙整治一下，这才几天怎么这么多事？本想走一步看一步，没想到节奏太快了一点，总是从一件事跳到另外一件事。
不过李不言也是无能为力，如果硬要说出一个理由，只能说是他身为县尉的责任感吧，正如这次也是一样。
“带我去献祭之地。”
牛大力闻言，急忙扯住李不言的衣袖，他明白李不言要去干什么了，可那毕竟是他从小听到大的山神。
李不言对他宽慰地笑了笑，手掌轻轻落在他头顶，“忘了吗？我可是仙长。”
随即，一个轻柔的脑瓜崩弹在大力额上，牛大力捂着脑袋，耳畔传来声响：“守好家，等我回来。”
……
密林深处，在几名战战兢兢的村民引领下，李不言弯弯绕绕，最终抵达一个幽深巨大的山洞前。
洞口开阔，四周杂乱摆放着石质供台，据村民所言，往日献祭的东西都摆放于此，次日便连骸骨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此地环境如此之好，却没一只妖兽出没的痕迹？”李不言心中的怀疑更甚。
不过他真的一点都不慌，无论是山神还是魔物作祟，一想到怀中萧雨眠所赠的剑符，心中底气挺足。
在李不言示意下，村民点燃了洞前中央堆积的巨型篝火，瞬间燃起浓白的狼烟，笔直地灌入山洞之中。
“上仙……”做完这些，村民们瑟瑟发抖，李不言略一挥手，几人如蒙大赦，急忙原路返回，李不言自己则原地盘膝坐下。
时间悄然流逝，唯有篝火噼啪作响。
突然，李不言睁开双眸，死死盯着山洞深处。黑暗中，一双猩红嗜血的眼眸，也正无声地凝视着他！
“果然有东西。”
李不言周身灵气瞬间奔涌，练气境圆满的修为毫无保留地释放开来，那洞中的存在也似乎被这灵气惊动。
“想走？”李不言冷哼，身形已瞬间闪出，“无极剑式-疾！”
李不言一步跃出，剑光乍现，只听一声短促凄厉的哀嚎，一只壮如牛犊的巨鼠轰然倒地，唯见脖颈处一道细长剑痕。
他凝视着这巨鼠，竟已至淬体境九段，即便放眼整个潜江县，能够杀死他的人也不过双手之数。
“还有大的。”李不言的目光投向洞穴更深处，他一步步向深处走去，逐渐能够闻到腥臭腐败的气味，脚下也开始传来“咔嚓”脆响，低头可见累累白骨。
“魔窟。”李不言从齿缝间挤出两个字，声音凛冽，话音未落，洞穴两侧的阴影里，无数双血红的眼眸同时亮起，密密麻麻。
他却只是轻轻晃了晃剑锋，语气带着一丝嘲讽：“还在试探我吗？”
“那就好好看着吧。”李不言周身灵气流转，在黑暗中泛起淡淡微光，众鼠也得了号令，一窝蜂向他扑来。
“无极剑式-鸣。”全身灵气汇聚于剑锋，这一瞬，极致的剑锋贯彻天地，宛如劈开混沌的亮光。
众鼠也被锋芒摄取了胆魄，眸子中的血光都开始敛散，仅是停滞的刹那，身躯被一分为二，鲜血泼洒而出。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着四周，然而这寂静并未持续太久，李不言陡然单膝跪地，长剑插入土中，勉强支撑住摇摇欲坠的身形。
他周身原本澎湃的灵气威压也随之退去，气息迅速萎靡，竟不及全盛时期的十分之一。
“啊，可恶啊……”他捂住胸口，脸上写满懊悔与不甘。
就在此时，一股远比先前更为恐怖的威压自洞穴深处轰然袭来。
这威压阴冷刺骨，带着侵蚀心智的邪异力量，宛如实质的黑暗，瞬间填满了每一寸空间。
几只重伤倒地的巨鼠发出凄厉的吱吱尖叫，挣扎着向更深处的黑暗逃窜，仿佛在躲避某种令它们灵魂战栗的存在。
“筑基境？不止如此，”他眼神一凛，“这山神，至少是半步通灵的妖物……或者，更糟。”
不过李不言嘴角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冷笑，“来吧。”若细看便会发现，他另一只手正紧紧攥着一枚剑符。
威压还在持续攀升，伴随着威压而来的，还有黑暗中不断的低沉嘶吼，仿佛有什么东西正急于挣脱束缚。
李不言也是严阵以待，时间在死寂的对抗中缓慢流逝。
然而，虽然那滔天的威压与嘶吼仍在，预想中的恐怖妖物却始终未曾现身。
李不言紧皱的眉头下，眼神从全神贯注逐渐变为一丝疑惑，继而露出一抹难以言喻的古怪神色，“无能狂怒？”
无奈，李不言从纳戒中掏出一瓶三光水喝了下去，顿时浑身灵气变得充沛，更胜巅峰。
他缓步朝更深处探去，又前行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眼前豁然开朗。
洞穴深处竟是一个巨大的天然溶洞，微弱的天光透过顶部缝隙洒下，照亮了中央一片累累白骨，一道巨大的身影正盘踞其上。
见到李不言的到来，那巨影猛然开始挣扎，可只是带来阵阵的金属摩擦声。
李不言这才骇然发现，这巨物的躯干，四肢，乃至每一处关节，都被无数粗黑冰冷的锁链死死缠绕，有些几乎已深深融入它的身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