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场上的日光已由正午炽白转为西斜鎏金,温润的余晖泼洒在昆仑白玉铺就的台面,折射出柔和却耀目的辉光。玄铁巨杠横陈场中,万斤神铁泛着沉凝乌泽,杠身镇重符文繁复,此刻在二人角力下,发出沉闷如远古巨兽低吟般的“嗡嗡”鸣响。
文烈与林朔双手紧握巨杠,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指尖深嵌杠身纹路之中。文烈古铜肌肤上密布细汗,汗珠沿颊侧轮廓滚落,坠于玉台瞬间蒸为薄雾,氤氲二人周身。他断臂处的束带早已汗透,紧贴肌理,虬结筋肉如老树盘根,每一次发力,臂膀青筋便暴突如龙,顺臂蜿蜒而上。
“嗬——!”文烈一声低吼,胸膛剧烈起伏,周身战气陡然暴涨。淡金战气如烈焰缭绕,玄铁斧虚影于身后缓缓凝现,斧刃寒光凛冽,似欲劈裂苍穹。他腰腹下沉,双腿若扎根青松,猛然发力,巨杠竟朝他方向缓缓挪移寸许,杠身符文受力,亮起淡淡金芒。
观礼席上,离天霍然起身,高声道:“再添把劲!”青色盟服在风中猎猎作响,眼中满是期许与自豪——文烈是他看着长大的,从懵懂少年到武院支柱,这份坚韧,是血火与岁月共同锻就的骨气。
林朔亦未肯相让。丹田灵气如江河奔涌,沿经脉疾转,青色劲装无风自动,衣袂翻飞间流转淡淡灵辉。他牙关紧咬,下颌绷作冷硬线条,面颊因竭力而涨红,眸光却依旧锐利如鹰,透着不屈的韧劲。感知巨杠偏移,他深吸一气,胸腔鼓胀,双臂猛收,竟硬生生将铁杠再度拽回原位。杠身又发沉鸣,符文明灭不定。
“好!”观礼诸神齐声喝彩。太阳神举盏大笑:“此方是真较力!势均力敌,痛快!”星神亦暂搁星图,目含赞许:“二人毅力与实力相埒,皆为难得的勇士。”
如此往复数合,巨杠在中央左右微晃,时偏文烈,时倾林朔,始终难分高下。日影渐西,金晖将二人身影拉长,投在玉台上若两尊对峙的磐石。文烈喘息愈重,每次吐纳皆带粗响,汗珠自下颌砸落,溅起细碎水花;林朔臂膀亦渐酸麻,指尖微颤,却仍死死扣住铁杠,眸中倔光不熄。
“罢了!”文烈忽松手退后一步,粗声道,音带疲惫却依旧洪亮,“林朔,你我实力相当,再斗亦是平局,不如就此作罢?”他揉捏发酸臂膀,古铜面上绽开憨厚笑容,眼中并无不甘,唯余对对手的敬重。
林朔亦松手甩腕,朗笑应道:“好!文烈兄果然了得,气力与毅力皆令人心折,下回有机会,再好好切磋!”声线微沙,却满是诚挚,望向文烈的目光尽是惺惺相惜。
虽未决胜负,二人却赢得满堂喝彩。诸神纷纷起身拊掌,掌声雷动,震得灵花芳草轻颤,落瓣如雨纷扬。太阳神离席扬声道:“二位皆真勇士!此份毅力,当受敬仰!”星神亦颔首:“不以胜负论英雄,这份从容豁达,尤为可贵。”
云缥筱与君青筠并肩上前道贺。云缥筱抬手拍了拍文烈肩头,力道沉稳,目中尽是骄傲:“不错,未堕我颜面。”文烈是他亲手带出的,自青涩至少年,至如今能与转世归来的林朔抗衡,这份成长,令他心感宽慰。
君青筠自储物戒中取出一瓶疗伤丹,递予林朔,素指拈着玉瓶,语声温柔:“辛苦了。此丹可缓肌骨酸疲,回去服下便好。”林朔双手接过,躬身谢道:“谢主上关怀。”
恰在此时,离湘与君雪含笑走近。离湘掌中三枚月华铜钱犹自轻旋,泛着淡淡银泽,她眉眼弯弯,语带几分促狭:“魔尊大人,可还记得我们方才的卜算?”
云缥筱心下一顿,不祥之感倏然升起。他下意识挺直脊背,嘴硬道:“什么卜算?我早忘了。”嘴上虽如此说,心中却不由浮起先前离湘言他必犯傻的卦象,目光不觉有些游移。
“可卦象已开始应验了呢。”君雪立于离湘身旁,浅笑柔声,目光温婉地指向云缥筱身后。
云缥筱循她所指回头,只见一名小仙童捧着锦盒,气喘吁吁奔来,面上满是焦色,声脆而慌:“魔尊大人!您吩咐膳房备的灵糕……小仙不慎打翻了!这是重做的,您瞧瞧可还合意?”
小仙童奔至跟前,递上锦盒,满脸愧色。原来云缥筱为予君青筠惊喜,特令膳房制了她最爱的桂花灵糕,欲于赛毕相赠。未料仙童送糕途中被石子绊倒,灵糕散落一地,虽立时重制,终究误了时辰。
“我……”云缥筱张了张口,一时语塞。方才还在嘴硬,转眼便被“应验”,面上顿时火辣,自颊侧漫至耳根,连耳尖都染上绯红。他望着仙童手中锦盒,又看向君青筠,目中窘迫难掩,恨不能觅地而隐。
君青筠见他这般模样,眼中笑意微漾,旋即化为温存包容。她走上前接过锦盒,轻轻启盖——内里灵糕精致小巧,呈淡金色,面上撒着细碎桂花,清馥香气扑面而来,沁人心脾。“好了,灵糕打翻无妨,心意到了便好。”她声柔似春水拂岸,“瞧着便甘美,谢谢你。”
“当真?”云缥筱立时振作,方才窘态一扫而空,眸中光芒乍亮,语带急切确认,“我特嘱膳房多添了桂花,你从前最爱,说其香可安神。”言罢目光紧锁她神情,唯恐她不喜。
君青筠拈起一块,轻咬小口,桂花清芬与灵糕甜糯在齿颊交融,醇厚不腻。她微微颔首,目中满是怡然笑意:“确然味佳,比往昔更甘香。”
离湘与君雪见二人互动,笑得更欢。离湘掌中铜钱转急,目含戏谑:“魔尊大人,卦象还显,您下周转去昆仑墟采千年雪莲时,会不慎跌入雪窝,最后仍是主上救您呢。”
“绝无可能!”云缥筱立时反驳,语气虽坚,底气却微虚。他确有此计——昆仑墟千年雪莲能滋蕴神魂,于君青筠修为大有裨益,他早铭记于心。然该处地势险峻,积雪深厚,间有雪崩冰裂,嘴上虽不认,心中却暗忖:当不致这般倒运罢?
君青筠瞧他嘴硬模样,目中宠溺满盈,轻牵他手,指尖温热带抚慰之力:“莫与她们争了,我们去尝尝太阳神带来的曦和酒。”她深知云缥筱脾性——傲娇嘴硬,却总将她事事置于心上。这份心意,比万语千言更重。
云缥筱顺势握紧她手,掌心温度传来,心中不服渐散。他瞪了离湘与君雪一眼,未再辩驳,任由君青筠引他往观礼席行去。身后传来二人清铃般笑声,日光洒落周身,暖融惬意,终驱尽他心底最后一丝窘涩。
赛场上,其余比试仍在继续。情报传递赛中,文瑶与数名年轻仙官动作利落,传信符于他们指间飞梭,引来阵阵喝彩;卜算推演后续场内,诸神凝神静气,手中推演之具疾转,气氛紧中带趣。神明欢声笑语回荡广场上空,与仙乐、喝彩交织,融作一幅喧腾温暖的画卷。
云缥筱握着君青筠的手,感受她掌心温度与力量,心中一片宁和幸福。他望着身侧笑靥明媚的她,又眺赛场和睦诸神,那点不服早如烟消散。他想,纵使真跌入雪窝又何妨?只要能为她采得雪莲,只要她能展颜,此等“糗事”又何足挂齿?
太阳神见二人行来,忙笑迎:“青筠、缥筱,快来品品我这曦和酒!此乃万年陈酿,口感醇厚,最是滋养神魂!”言罢为二人斟酒,琥珀琼浆在玉盏中漾着光泽,香气馥郁。
云缥筱接过酒盏,与太阳神轻碰,一饮而尽。酒液醇暖,顺喉而下,暖意漫向四肢百骸,丹田战神之力微微涌动,通体舒泰。他侧首看向君青筠,见她浅酌慢饮,眉目间尽是惬意,心中亦随欢喜。
夕晖渐沉,金芒将整座赛场染作暖黄,旌旗在风中轻曳,灵花芬芳愈浓。云缥筱与君青筠并肩坐于观礼席上,望着赛场喧腾景象,感受彼此相伴,心中俱是岁月静好的安然。卜算成真的小插曲,若石投静湖,虽激涟漪,却让彼此情意愈深,亦为这场神界盛会添了几许温馨意趣。
他知道,往后无论遇何风雨,只要君青筠在侧,纵有百般“窘态”,亦会成为岁月里最珍贵的忆痕。而他,会始终守护她,守护这份来之不易的安宁与圆满,纵使真要跌进雪窝,亦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