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荒溪避扰：浴间惊变陷难堪
连续几日被营中窃语和异样目光纠缠，沈砚之连在帐篷里都觉得憋闷。这天午后，陆承骁在主营帐与将领们议事，他实在按捺不住——身上沾着的尘土和伤口愈合后的结痂，让他浑身不自在，可营中公共沐浴区人多眼杂，前几日路过时，还听见士兵们说“叛徒也配用干净水”，他实在没勇气凑过去。
忽然想起入营时，曾远远瞥见后山有片竹林，竹林深处似乎藏着溪水。那里离主营区足有两里地，又是巡逻兵鲜少踏足的荒僻处，应当不会有人撞见。抱着这份侥幸，他揣上干净里衣，避开人多的路径，沿着营区外围的矮坡往后山走。
越往深处，草木越密，直到听见“叮咚”的水流声，他才松了口气。眼前的溪水不过丈宽，清得能看见水底的鹅卵石，岸边的青石被水流冲刷得光滑，正好能放衣物。确认四周只有鸟鸣和竹叶沙沙声，他才放下心来，将外衣和干净里衣叠好放在青石上，指尖轻轻触了触溪水——初秋的水带着凉意，却恰好能洗去连日的燥热。
褪去衣物时，他下意识拢了拢手臂，直到确定无人窥探，才慢慢走进溪水里。溪水没过腰际时，冰凉的触感瞬间裹住身体，他忍不住打了个轻颤，却舒服地眯起眼——结痂被水浸软，痒意渐渐消散，连紧绷的肩背都放松下来。
他转过身，想往溪水深处走些，裸露的后背恰好迎着透过竹叶的阳光。肩线流畅得像被精心勾勒过，没有寻常男子的粗犷棱角，反而带着种温润的弧度；脊背的肌肤泛着瓷白，连细微的绒毛都清晰可见，却不见半点粗糙，水珠从肩头滚落，顺着脊背滑过腰线时，竟像是被那片嫩滑吸住，迟迟不肯落入水中。他自己并未察觉这份异样的好看，只觉得溪水漫过胸口时，终于能暂时忘掉营中的烦心事。
可没等这份安宁持续多久，远处突然传来枯枝断裂的“咔嚓”声，紧接着是两道略显轻佻的说话声——
“你说队长是不是故意刁难？后山这破地方，哪有什么余党踪迹，还让我们来巡逻！”
“谁知道呢？不过正好躲躲懒……哎，你闻没闻见？好像有皂角的味道。”
沈砚之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是巡逻的士兵！他们怎么会走到这里来？慌乱间，他想立刻上岸穿衣服，可转身时动作太急，膝盖撞到了水下的石头，整个人踉跄着往前扑，手忙脚乱间，竟把青石上的干净里衣扫进了溪水里。
“该死！”他低骂一声，连忙伸手去捞，可溪水带着浅浅的流速，里衣顺着水流飘出去好几尺远。他只能赤着身子，快步追上去，冰凉的溪水没过大腿，石子硌得脚底发疼，好不容易才抓住里衣的一角，可布料已经彻底湿透，根本没法穿。
就在这时，那两道脚步声越来越近，其中一个士兵的声音带着疑惑：“前面好像有人？”
另一个声音立刻兴奋起来：“不会是余党吧？走，看看去！”
沈砚之的脸瞬间烧得通红，又急又怕，只能抱着湿透的里衣，慌不择路地躲到溪边的巨石后。巨石只够挡住他的正面，裸露的后背依旧暴露在光线下，连肩胛骨因紧张而微微颤抖的弧度，都清晰可见。
他听见士兵的脚步声停在了不远处，其中一人突然“咦”了一声：“那不是……衣服吗？好像是营里的布料！”
另一人走近了些，捡起沈砚之落在青石上的外衣，翻来覆去看了看，语气突然变得暧昧：“这料子还挺软，不像是我们穿的粗布……难道是那个沈砚之？我听说他皮肤比姑娘家还嫩，该不会是在这里洗澡吧？”
“沈砚之？”前一个声音立刻带上了嘲讽，“他倒会找地方！不过也是，营里的水他哪敢用？”
说着，两人的脚步声朝着巨石的方向挪过来，沈砚之甚至能听见他们刻意压低的、带着轻佻的笑：“躲什么呢？出来啊！让我们看看，将军护着的人，到底长什么样！”
羞耻感像潮水般涌上来，沈砚之死死咬着下唇，指甲几乎要嵌进湿透的里衣布料里。他能感觉到，有目光落在自己的后背上，那目光带着探究和不怀好意，像针一样扎得他浑身发僵。他想呵斥，想逃跑，可赤身裸体的窘迫让他连动都不敢动，只能紧紧贴着冰冷的巨石，任由委屈和难堪在心里翻涌——他只是想找个没人的地方洗个澡，为什么连这点简单的愿望，都不能实现？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伴随着校尉的呵斥：“你们在这里干什么？！”士兵们脸色一变，连忙松开手，讪讪地站在一旁。校尉骑马过来，看到地上赤身裸体、浑身是伤的沈砚之，又看了看士兵们躲闪的眼神，瞬间明白了什么。
“你们两个，跟我回营领罚！”校尉厉声说道，语气里满是愤怒。士兵们不敢反驳，低着头跟在校尉身后走了。竹林里终于恢复了安静，沈砚之却还瘫坐在地上，浑身发抖。他捡起地上的衣服，胡乱套在身上，冰凉的布料贴在皮肤上，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看着溪水表面自己狼狈的倒影，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他只是想找个没人的地方洗个澡，却没想到会遭遇这样的羞辱。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要一次次承受这些。他站起身，踉踉跄跄地往回走，心里的绝望越来越深——在这座军营里，他永远都是个外人，永远都要承受这些无端的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