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升仙界第八日，午后的阳光比往日更炽烈些，透过废丹房修炼静室那唯一的小窗，在地面投下一块方方正正的光斑。这静室是李长生自己动手收拾出来的——原本是废丹房的储物间，堆满了破旧的丹炉和工具，他花了一上午时间清理出一块空地，又用几块石板搭了个简易的修炼台，虽然简陋，却胜在安静，还能隔绝外界的视线和声音。
静室内弥漫着淡淡的药香，那是李长生特意点燃的清心草散发的气息，既能提神，又能掩盖其他异味。他盘膝坐在修炼台上，身前的石桌上摆着一片干净的玉片和一把小巧的玉镊——玉镊是他从储物袋里翻出来的凡间旧物，质地温润，用来夹取细微之物再合适不过。而玉片上，正是昨晚从庚金丹残片上刮下来的那点黑色灰烬，在阳光下泛着极淡的乌光，细得像一缕烟尘。
“昨晚光顾着躲避巡夜弟子，没来得及仔细探查。”李长生喃喃自语，手指轻轻摩挲着玉镊的柄部，眼神凝重。昨晚回到静室后，他就一直惦记着这黑色灰烬，翻来覆去想了半宿，也没琢磨出这东西的来历。此刻周围安静无扰，正是探查的最佳时机。
他深吸一口气，将体内的混沌仙元缓缓注入双眼，银灰色的微光悄然亮起，混沌涅妖瞳运转到极致。紧接着，他捏起玉镊，小心翼翼地夹起那点黑色灰烬——这灰烬比他想象中更轻，玉镊刚碰到就微微颤动，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李长生屏住呼吸，将玉镊举到眼前，让光斑正好落在灰烬上，瞳力如同细密的网，层层包裹住那点微不足道的灰烬。
在混沌涅妖瞳的视野里，那点灰烬瞬间“活”了过来。无数极其细微的颗粒在光斑中清晰可见，每一颗颗粒都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菱形结晶结构，边缘锋利，闪烁着阴冷的乌光。更让他心惊的是，在这些结晶颗粒内部，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的能量波动——那能量阴冷、污秽，带着一股毁灭与腐蚀的气息，与仙界随处可见的清灵仙气格格不入，甚至像是两种截然相反的存在。
“这气息……好熟悉。”李长生的手指猛地一顿，玉镊差点从手中滑落。这股阴冷污秽的气息，让他瞬间想起了下界的镇魔深渊——那是凡间最凶险的禁地之一，封印着无数远古魔族，他当年为了寻找突破瓶颈的机缘，曾深入深渊边缘，与低阶魔族交过手。眼前这股气息，与那些魔族身上散发的魔气有着七分相似，却又更加精纯、更加高阶，绝非下界那些低阶魔族能比拟的！
“这是……魔气残留？”李长生眉头紧锁，声音都有些发沉。他实在无法理解，仙气缭绕的仙界，怎么会有魔气出现？而且还是附着在玄仙炼制的庚金丹残片上，混在青冥仙宗的废丹堆里！这简直颠覆了他对仙界的认知——在他的想象中，仙界是圣洁之地，魔族这种污秽之物，根本不可能存在于此。
为了确认自己的判断，李长生运转一丝混沌仙元，顺着玉镊传入灰烬之中。仙元刚触碰到灰烬，就像是热油遇到了冷水，“滋”的一声轻响，那丝仙元竟然被瞬间腐蚀，化作一缕青烟消散了！而灰烬中的那丝魔气，却像是得到了滋养，微微跳动了一下，虽然依旧微弱，却清晰可辨。
“真的是魔气！”李长生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连忙收回玉镊，将灰烬重新放在玉片上。混沌仙元能兼容并蓄，连狂暴的火属性药力都能炼化，却被这魔气轻易腐蚀，足以说明这魔气的凶险。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闭上眼睛，脑海中开始回放老陈之前说过的话——“炼什么了不得的丹药，炸得半边房顶都没了”“姓柳的炼丹师受了重罚，调离了青冥仙宗”“炼器殿派人来翻找过废丹”……
一个个线索在脑海中串联起来，渐渐形成了一个清晰的脉络。如果当年柳姓炼丹师炼制庚金丹时，不慎混入了魔气，或者他本人修炼了魔功，导致丹药炼制过程中仙魔能量冲突，那么丹炉炸裂就说得通了。而青冥仙宗作为正道宗门，自然要封锁消息，重罚炼丹师以儆效尤。至于炼器殿派人翻找废丹，恐怕不是为了庚金丹残片，而是为了寻找魔气残留的证据，担心此事泄露影响宗门声誉！
“可柳姓炼丹师是玄仙境界的大能，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而且魔气这种东西，在仙界应该是禁忌，他从哪里弄来的？”李长生睁开眼睛，眼神里满是疑惑。更让他想不通的是，炼器殿是负责炼制仙器的地方，怎么会掺和到丹药炼制中来？当年地火丹房炼制庚金丹，到底是柳姓炼丹师的个人行为，还是炼器殿的授意？
他站起身，在静室里来回踱步，脚步踩在地面的石板上，发出“咚咚”的轻响。阳光渐渐西斜，光斑在地面上慢慢移动，照亮了石桌边缘的一道刻痕——那是他昨晚刻画的简易图谱，上面画着庚金丹残片的丹纹和黑色灰烬的位置。“炼器殿……地火丹房……魔气……”李长生反复咀嚼着这几个词，心中的疑云越来越浓。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那两个监视弟子的说话声，语气里带着几分幸灾乐祸：“听说了吗？昨天内门有个弟子私自修炼禁术，被执法长老抓了现行，废除修为扔出山门了！”“活该！禁术那种东西也敢碰，真是嫌命长！”李长生的脚步突然停住，眼神猛地一亮——禁术！如果柳姓炼丹师不是不小心混入魔气，而是故意修炼魔功，将魔气融入丹药炼制，试图炼制某种禁忌丹药呢？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再也压不下去。庚金丹本身是金系辅助丹药，能增强修士的肉身强度和剑道锋锐度，要是融入魔气，炼制出的丹药虽然会变得阴冷污秽，却可能拥有某种诡异的力量，比如瞬间提升修为，或者大幅增强战斗力——这显然是青冥仙宗严令禁止的禁术丹药！
“难怪丹炉会炸裂，仙魔能量本就势不两立，强行融合在一起，不炸炉才怪！”李长生恍然大悟，同时后背也渗出了一层冷汗。如果事情真的像他猜测的这样，那么当年的地火丹房事故，就是一起涉及禁术炼制的严重事件，宗门必然会极力封锁消息，所有知情者要么被灭口，要么被封口调离。而他现在手里的庚金丹残片和黑色灰烬，就是当年事件的直接证据！
“不行，不能再查下去了。”李长生瞬间冷静下来，眼神变得无比清明。他初来乍到，修为不过天仙中期，在青冥仙宗只是个不起眼的外门弟子，连核心弟子萧辰都能随意拿捏他。要是贸然卷入这种涉及宗门高层和禁术的事件中，恐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走到石桌前，从储物袋里摸出一个小巧的玉瓶——这是他通过考核时领到的储物瓶，用来装丹药的，质地普通，却足够密封。李长生用玉镊小心翼翼地将黑色灰烬挑进玉瓶，然后盖上瓶塞，又用一丝混沌仙元将瓶塞封死，确保里面的魔气不会泄露出来。“当务之急是提升实力，等修为足够了，再查这些旧事也不迟。”他将玉瓶贴身收好，与庚金丹残片放在一起，心中已有了计较。
不过，就在混沌仙元包裹玉瓶的瞬间，李长生突然感觉到一丝异样。那丝仙元不仅触碰到了魔气，还感受到了另外一种极其隐晦的能量——那能量虚无缥缈，带着一股强烈的负面情绪，像是无数冤魂在哭泣，又像是无尽的怨恨在盘旋。这股气息，让他瞬间想起了下界的万魂幡——那是一种用无数生灵魂魄炼制的邪器，散发的气息与这股能量有着几分相似，却又远不如这股能量精纯高阶！
“这是……怨念残留？”李长生心中一惊，连忙将仙元收回。黑色灰烬里不仅有魔气，还掺杂着怨念？这就更诡异了——炼制庚金丹需要的是不朽庚金等仙材，怎么会牵扯到怨念这种东西？难道当年炼制丹药时，还用到了生灵魂魄做辅材？
无数疑问在脑海中盘旋，却得不到答案。李长生将玉瓶紧紧攥在手中，眼神凝重。他知道，这小小的玉瓶里，藏着的绝不仅仅是一点黑色灰烬，而是足以撼动青冥仙宗根基的惊天秘密。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往外看——阳光正好，山道上的监视弟子还在闲聊，一切都和往常一样平静，可李长生知道，从他发现这黑色灰烬开始，他的仙界之路，就已经和当年那起尘封的事故紧紧绑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