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着那个叫罗小安的少年，我来到了之前“看中”的那家廉价旅店。
说是旅店，其实就是一栋老旧大楼里的几层房间，安保系统聊胜于无，但对于隔绝街面上的混混眼线，暂时够了。
用之前在黑市边缘“捡到”的几枚通用信用点（从某个试图对我下黑手的倒霉蛋身上顺的）开了个房间。
房间狭窄简陋，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也盖不住的霉味。
罗小安局促地站在门口，怀里依旧紧紧抱着那个脏兮兮的背包。
“坐。”
我指了指椅子，自己则在床沿坐下。
他犹豫了一下，慢慢挪到椅子边，只坐了半个屁股，眼神依旧警惕地看着我。
“把那个‘核心’拿出来我看看。”
我直接说道。
罗小安身体又绷紧了，手指捏得发白。
“别担心，”
我语气平淡，
“如果我想抢，你拦不住。我只是好奇，什么样的‘古代能源核心’，会引来混混的觊觎，又可能和你父亲的‘麻烦’有关。”
也许是之前我轻松解决混混的手段，也许是语气中那种不容置疑的平淡，罗小安挣扎了片刻，最终还是慢慢拉开了背包拉链，小心翼翼地取出那个用旧布层层包裹的金属盒子。
盒子不大，呈扁圆柱形，材质是某种暗银色的合金，表面有细密的防滑纹路和几个早已失去光泽的接口。
盒子本身看不出什么特别，但我的神识能清晰地感知到，里面封存着的那股微弱却精纯的能量波动。
罗小安将盒子放在桌上，动作轻柔，仿佛捧着易碎的珍宝。
我伸手拿起盒子，入手微沉。没有尝试去打开它，而是将神识更集中地渗透进去。
这一次，感知更加清晰。
盒子内部结构精巧，有缓冲层、能量隔绝层，中心是一个核桃大小的透明晶体容器。
容器内，悬浮着一滴……液态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能量液？
不，不是纯粹的能量液。
我的神识“触摸”到它时，感受到的是一种高度有序、结构稳定、仿佛拥有“生命”般的能量形态。
它自主地缓慢旋转，散发着微弱但持续的能量辐射，其频率和性质，与我在此界感知到的任何常规能源都不同。
更让我注意的是，在这滴能量液的边缘，以及包裹它的晶体容器内壁上，附着着几丝极其细微的、暗红色的……“锈迹”？
这“锈迹”并非实体，更像是一种能量态的残留印记，带着一股熟悉的、令人不适的侵蚀和衰败气息——与之前那失控机甲处理器里的“锈蚀”病毒数据流，同出一源！
只是这里的残留非常微弱，几乎快要自然消散了。
我放下盒子，看向罗小安：“你父亲是做什么的？这东西，他从哪里得到的？还有，你说的‘麻烦’，具体是什么？”
罗小安见我放下盒子，似乎松了口气，但听到我的问题，眼神又黯淡下去。
“我父亲……罗森，是‘星痕矿业’西三区矿洞的高级维护技师。”
他低声说道，声音带着压抑的哽咽，
“大概两个月前，矿洞深处发现了一条古老的地下层遗迹入口。公司组织了勘探队，我父亲因为技术好，也被选进去了。”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
“他们进去后不久，就传回消息，说发现了一些保存完好的‘前文明’遗物，其中就包括这个……他们叫它‘稳态能量源’。
但很快，通讯就中断了。公司派了救援队进去，只救出来几个精神恍惚、满口胡话的队员，说我父亲和另外几个人，在遗迹深处触动了什么机关，失踪了……”
“公司封锁了消息，说那是意外事故，给了点抚恤金就算了事。
但我父亲在最后一次通讯时，偷偷给我发了一条加密信息，让我一定保管好他之前寄回家、说是‘纪念品’的这个盒子，还说……如果他有不测，这个盒子可能和‘锈蚀’病毒有关，让我小心。”
罗小安抬起头，眼圈发红：“我不信父亲就这么死了！
我偷偷打听过，当时出来的那几个幸存者，没过多久也陆续‘意外’死亡或疯了！
公司对西三区矿洞的封锁也越来越严！这个盒子……我总觉得是关键，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不敢相信任何人，直到今天被那些混混盯上……”
他看向我，眼神里带着最后一丝希望和恳求：
“先生……您……您好像很厉害。您能帮我吗？帮我弄清楚父亲到底遇到了什么？
这个盒子，还有‘锈蚀’病毒，到底有什么关系？”
少年的话，逻辑清晰，情感真实。看来他父亲罗森确实察觉到了什么，并留下了线索。
矿洞遗迹？前文明遗物？稳态能量源？锈蚀病毒？
事情似乎串联起来了。
那个“锈蚀”病毒，恐怕不是什么自然产生的AI灾难，而是与这个所谓的“前文明遗物”，或者说，与这个“稳态能量源”有密切关联。
甚至有可能，病毒本身就是从那遗迹里泄露出来的！
罗森作为接触者，可能发现了什么，于是被灭口（或被困）。
星痕矿业公司，显然在掩盖真相。
“你想找回父亲，或者至少弄清真相？”我看着罗小安。
他用力点头，眼神坚定：“想！只要有一丝可能！”
“哪怕很危险？可能会死？”我追问。
他咬了咬嘴唇：
“父亲说过，有些事，比活着糊里糊涂更重要。”
有点意思。这少年的心性，倒比许多活了几百年的修士还通透。
“好。”我点了点头，“这个‘忙’，我可以帮。”
罗小安眼睛一亮，激动地站起来：“真……真的？谢谢您！先生，我……我该怎么称呼您？需要我做什么？”
“我姓苏。”
我随口道，
“至于需要你做什么……暂时跟着我，当个向导。
你对‘废铁城’，特别是西区矿洞那边，熟悉吗？”
“熟悉！”
罗小安连忙道，“我小时候经常去矿场外围等我父亲下班，对那边地形还算了解。
后来父亲出事，我也偷偷去探查过几次，虽然进不去核心区，但外围的路径和警戒布置，我知道一些。”
“那就好。”
我起身，
“今晚先休息。明天，我们去西三区矿洞看看。”
“明天就去？”
罗小安有些惊讶，“可是……那边的封锁很严，有公司的私人武装巡逻，还有自动防御炮塔……”
“那些不是问题。”
我打断他，语气依旧平淡，“你只需要带路，指出大致方位和需要注意的明面警戒点。其他的，交给我。”
罗小安看着我平静无波的脸，想起巷子里那三个莫名倒地的混混，以及我查看盒子时那种深不可测的感觉，心中的不安渐渐被一种奇异的信心取代。
也许……这位神秘的苏先生，真的能做到。
“是！苏先生！”
他郑重地应道。
当晚，罗小安在椅子上蜷缩着睡了，怀里还抱着那个背包。
我则坐在床沿，闭目养神，神识却悄然扩散，如同无形的雷达，扫描着整个“废铁城”的电子海洋，尤其是西区方向。
星痕矿业公司的数据防火墙比公共网络严密得多，但对我来说，依旧漏洞百出。
我轻易地“翻阅”着那些加密程度不一的数据流：人员调度、物资运输、矿洞监测报告、以及……一份被多重加密、标注为“遗迹事故（绝密）”的档案。
档案内容大部分是含糊其辞的报告和推诿责任的说辞，但有几条被反复修改和删除的日志引起了我的注意：
“……遗迹深处能量读数异常……发现未知生命形态反应？疑似前文明生化防卫机制……”
“……‘稳态能量源’提取过程中发生泄露……接触者出现精神紊乱、机械亲和度异常升高症状……”
“……样本分析显示，泄露能量与近期爆发的‘锈蚀’病毒核心代码存在高度同源性……”
“……封锁消息，清理所有知情者。‘源体’必须回收或销毁……”
果然。
“锈蚀”病毒的源头，就在那矿洞遗迹里。
那个“稳态能量源”，恐怕不仅仅是能源，更可能是某种……病毒载体或者培养皿？
星痕矿业在试图利用或研究它时，发生了泄露和事故，导致了现在的局面。他们为了掩盖真相和可能的利益，选择清理知情者，并试图回收“源体”（可能就是罗森手里的这个盒子？或者还有更多）。
罗森很可能是在事故中带着这个盒子逃了出来，或者发现了公司的阴谋，才遭逢不测。
有意思。
一个矿业公司，一个前文明遗迹，一种能感染AI和机械的诡异病毒。
这可比在云岚宗训徒弟、怼长老有意思多了。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我便叫醒了罗小安。
“走吧，去西三区。”
我们离开了廉价的旅店，融入了清晨略显冷清的街道。
罗小安对路径很熟，带着我穿行在错综复杂的巷道和废弃的工业区，避开了主要的监控节点和巡逻路线。
越往西区走，周围的建筑越发破败，行人稀少，空气中那股铁锈和尘埃的味道也越发浓重。
巨大的、早已停摆的工业设施像生锈的巨兽般匍匐在地平线上。
路上，我们又遇到了两次小型机甲失控事件，都被我随手“点”瘫了。
罗小安看得目瞪口呆，对我“苏先生”的能耐有了更直观的认识。
终于，在绕过一片堆积如山的矿渣山后，我们看到了星痕矿业西三区矿洞的入口。
那是一个嵌入山体中的巨大金属拱门，此刻紧紧封闭。
拱门前是一片开阔地，布置着简易的防御工事和自动炮塔。
十几名穿着星痕矿业制服、配备着外骨骼和精良武器的武装警卫正在巡逻，眼神警惕。
更远处，还能看到几台轻型军用机甲在游弋，型号比昨天的民用货色先进得多。
警戒确实森严。
我和罗小安躲在一堆废弃的集装箱后面，观察着情况。
“苏先生，入口封死了，还有这么多守卫和机甲，我们怎么进去？”
罗小安压低声音，忧心忡忡。
我看了看那紧闭的金属大门，又扫了一眼那些巡逻的警卫和机甲，神识已经如同水银泻地，渗透了过去。
大门的结构、锁具、控制线路……警卫的通讯频道、武器状态、人员分布……机甲的驱动核心、传感器、武器系统……甚至地下深处的矿道布局、遗迹入口的方位……都在我脑海中迅速勾勒成形。
“很简单，”
我收回神识，语气轻松，
“让他们自己把门打开，请我们进去。”
罗小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