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音矿坑的腐化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蔓延。隧道不再是稳定的岩石结构,而是变成了某种不断蠕动、重塑的活体肠道。紫黑色的水晶如同肿瘤般从墙壁、地面、穹顶刺出,内部暗红色的能量脉动与某种深沉的、仿佛来自地心深处的“心跳”同步。空气粘稠得如同凝胶,充满了硫磺、腐肉和甜得令人作呕的诡异花香混合的气味。
艾伦·斯托姆和莱拉尔·影刃此刻不是在战斗,而是在逃亡。他们身后,整条隧道仿佛活了过来——岩壁向内挤压,试图将他们困住;地面软化、凹陷,形成冒着气泡的暗红色泥沼;大大小小的紫水晶则如同生物的眼睛,随着他们的移动而转动“视线”,并从尖端射出腐蚀性的能量细针。
“这边!”莱拉尔嘶声喊道,自然之力在他手中凝聚成一道微弱的绿光,勉强撕开前方一团试图合拢的、由活化岩石构成的障碍。德鲁伊的脸色惨白如纸,与这片疯狂大地的持续对抗严重透支了他的力量。
艾伦紧随其后,圣光从盾牌上不断爆发,驱散试图缠绕上来的、仿佛藤蔓般的暗红色能量触须。他的盔甲上已布满焦痕和细微的腐蚀斑点,呼吸粗重。维琳给的能量侦测器被他紧紧抓在左手,屏幕上一片刺目的危险红光,代表他们自身位置的绿色光点正在被代表腐化区域的深红色迅速吞噬。
就在他们冲过又一个转角,前方隧道却突然被一大丛疯狂生长的、如同黑色血管般蠕动的紫水晶彻底封死时,艾伦手中的侦测器突然发出了不同以往的、急促的“嘀嘀”声。
屏幕一角,那疯狂闪烁的红光背景下,一个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土黄色光点,如同风中之烛般顽强地闪烁着。光点代表的信号频率,正是大地之环的标识!
“有信号!是萨尔他们!”艾伦精神一振,如同在溺水时抓住稻草。他立刻调整侦测器,试图锁定信号源的方向和距离。信号非常弱,干扰严重,但大致方向指向他们的左前方,而且似乎……在移动?或者信号源本身处于极不稳定的环境中。
“距离不远,但中间隔着的腐化反应……很强。”艾伦快速判断,“必须绕过去,或者……”
他看向前方堵死道路的活化水晶丛,又看向侧面一条相对狭窄、但腐化能量反应稍弱的裂缝。没有选择。
“走这边!跟紧我!”
圣光在他身上更加明亮地燃烧起来,他如同一个人形火炬,率先冲进了那条散发着不祥气息的侧向裂缝。莱拉尔紧随其后,用最后的力量维持着一个小范围的净化光环,暂时隔绝周围环境最直接的腐化侵蚀。
裂缝内部比想象的更加崎岖和危险。空间扭曲不定,重力时强时弱,有时需要攀爬近乎垂直的湿滑岩壁,有时又仿佛在黏稠的液体中跋涉。那些低语——岩石的、水晶的、大地的痛苦哀嚎与某种邪恶欢愉混合的低语——无孔不入,试图钻入他们的脑海。艾伦只能不断默念圣光的祷言,用守护的信念构筑心防;莱拉尔则紧紧连接着记忆中翡翠梦境的一角宁静,以此锚定自我。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艾伦感觉圣光储备即将见底,莱拉尔的净化光环也摇摇欲坠时,前方出现了变化。
腐化的迹象开始减弱。那些蠕动的暗红色能量触须变得稀疏,紫水晶的生长速度放缓,空气中令人作呕的甜腥味也被一种更熟悉的、混合着汗味、草药味和淡淡臭氧(萨满法术残留)的气味部分取代。更重要的是,他们脚下和周围的岩石,似乎恢复了些许“正常”的坚硬和稳定。
“我们……穿过了最密集的腐化区?”莱拉尔喘息着,难以置信。
“不完全是。”艾伦警惕地观察着四周。他们正站在一个相对开阔的洞穴边缘。洞穴中央,并非完全未被腐化侵蚀,地面和墙壁上依然能看到紫黑色的脉络,但比起外面,这里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净土”。在洞穴的几处关键位置,插着刻有大地符文、微微发光的图腾柱。图腾柱之间,有淡黄色的能量屏障如同脆弱的肥皂泡般连接着,勉强将中央一片区域与外围的腐化隔离开来。屏障内部,可以看到几个疲惫不堪的身影,有人类,有兽人,正围着一小堆蓝色火焰(显然是某种净化过的矿物燃料)休息或警戒。
是大地之环的萨满!但人数很少,而且看起来状态极差,几乎人人带伤,屏障也忽明忽暗,显然能量供应不足。
就在艾伦和莱拉尔踏入洞穴边缘,引起屏障内警戒者注意的瞬间,异变陡生。
洞穴一侧的岩壁突然剧烈蠕动、隆起,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正要破壁而出。紧接着,三只体型远超之前所见的、如同用破碎装甲板和紫水晶粗暴拼接而成的岩石巨人,伴随着四溅的碎石和震耳欲聋的咆哮,撞破了岩壁,踏入洞穴!它们的目标明确——那脆弱的屏障和屏障内毫无防备的萨满!
“敌袭!”屏障内,一个受伤的兽人萨满挣扎着想要举起法杖,但动作迟缓。
眼看巨人的岩石重拳就要砸在闪烁不定的屏障上——
“以圣光之名,止步!”
金色的光芒如同破晓的利剑,划破洞穴的昏暗。艾伦的身影从侧面疾冲而至,盾牌上凝聚的圣光化作一面巨大的光壁,精准地挡在了最前方巨人的拳锋之前!
轰!
巨响在洞穴中回荡。艾伦双脚在地面犁出两道深沟,但光壁未碎!圣光与腐化石拳碰撞,爆发出刺眼的光晕和嗤嗤作响的腐蚀声。
“莱拉尔!保护屏障!”艾伦头也不回地吼道,盾牌一振,将巨人略微震退,同时圣光从身上喷涌而出,暂时吸引了三只巨人的全部注意力。
莱拉尔没有丝毫犹豫,拖着重伤疲惫的身体,扑到最近的一根图腾柱旁,将所剩无几的自然之力毫无保留地注入其中。即将熄灭的图腾柱猛地一亮,与周围其他图腾的共鸣瞬间加强,那摇摇欲坠的淡黄色屏障也随之稳定了不少。
“是援军!”屏障内的萨满们精神大振,虽然无力参与正面战斗,但立刻开始吟唱辅助性的法术,几道微弱的治疗波和大地护甲的光芒落在了艾伦和莱拉尔身上。
艾伦独战三只腐化巨人。在祝福残留和萨满辅助下,他的力量、速度和反应都提升到了极限。盾牌不再是单纯的防御,时而化为重锤砸碎巨人的关节,时而化为坚壁格挡喷吐的腐蚀流。圣光每一次与腐化接触,都爆发出净化般的嘶鸣。但这三只巨人显然是被“巨石之核”意志直接驱动的精英个体,不仅力量巨大,破损处还能快速吸收周围的碎石和紫水晶修复自身,极难彻底摧毁。
战斗陷入短暂的僵持。艾伦虽然能挡住,却无法快速解决它们,而他的力量正在飞速消耗。
就在此时——
洞穴另一侧,那相对“平静”的岩壁,突然如水波般荡漾起来。不是被暴力打破,而是像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溶解”出了一个边缘光滑的圆形洞口。
洞口外,是翻涌的暗红光芒和噬渊那令人心悸的景象。而洞口内,率先踏入的,是一个浑身浴血、肩甲破碎,但眼神依旧锐利如鹰的矮人猎人——布雷恩·铜须。他身后,紧跟着银灰色毛发沾满污秽、胸前梦境稳定器光芒激烈闪烁的塞拉·吉尔尼斯。
他们竟然从噬渊方向,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穿透”岩层直接抵达了这里!
“嘿!看来我们没迟到!”布雷恩一眼就看到了苦战中的艾伦和那三只巨人,几乎没有片刻停顿,受伤的手臂依然稳定地拉开长弓,一支闪烁着特殊寒光的箭矢(显然是他最后压箱底的宝贝)离弦而出,精准地射入了一只巨人膝盖后方的紫水晶关节缝隙。
咔啦!脆响声中,那只巨人动作一滞,单膝跪地。
塞拉更是不发一言,狼人形态化作一道银色闪电,直接扑向了那只跪地的巨人。她的目标不是厚重的岩石躯体,而是巨人胸膛正中那块最大、脉动最剧烈的核心紫水晶!锋利的狼爪上,不知何时缠绕上了一层稀薄但异常坚韧的翡翠色光晕——那是梦境稳定器在与她自身戈德林印记共鸣下,激发出的、对抗腐化的奇异力量。
嗤啦!
狼爪撕裂空气,也撕裂了水晶外层的防护能量,狠狠刺入了核心紫水晶!
巨人发出凄厉的、非人的尖啸,整个身体瞬间僵直,暗红色的能量如同失控的血管般从全身裂缝中喷涌而出,然后轰然倒地,崩解成一堆迅速失去活性的碎石。
压力骤减!艾伦抓住机会,盾牌上圣光暴涨,一个猛烈的“复仇者之盾”掷出,弹射在剩余两只巨人之间,将它们击退并造成了短暂的眩晕。莱拉尔也配合地召唤出几条坚韧的荆棘,暂时缠住了巨人的腿脚。
趁着这个空隙,布雷恩的箭和塞拉的利爪再次精准配合,很快,第二只、第三只巨人也相继在核心被毁后崩塌。
战斗结束。洞穴中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碎石滚落的声响,以及屏障内萨满们劫后余生的低语。
艾伦拄着盾牌,看向突然出现的布雷恩和塞拉,眼中充满了惊讶和担忧:“你们……怎么从那边过来?噬渊怎么样了?”
“噬渊?”布雷恩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检查自己身上的伤口,“那鬼地方现在就是个不断喷怪物的火山口!我们差点被活埋!是塞拉,她不知怎么捣鼓那个发光的小玩意儿,指了条‘近路’……”他指了指身后那个正在缓缓闭合的光滑洞口,“……然后就到这儿了。这地方可比那儿强点,至少能喘口气。”
塞拉变回人形,靠在岩壁上,剧烈地喘息着。她胸前的梦境稳定器光芒渐趋平稳,但温度依然很高。她看向艾伦,又看向屏障内那些陌生但带着善意和感激目光的萨满,简短地说:“稳定器……收到了信号……指向这里……还有……萨尔……”
“你们就是怒风大人派来的援军?”屏障撤去,那位受伤的兽人萨满在小队同伴的搀扶下走上前来,他断了一臂,伤口处缠着浸透草药的绷带,但眼神坚毅,“我是卡尔姆·雷拳,大地之环第三小队队长。我们奉命在此建立临时前哨并尝试接应,但腐化蔓延太快……感谢你们的援手。你们……遇到了萨尔大人的信号?”
“是的,”艾伦点头,展示了能量侦测器上那微弱的土黄色光点,“信号指向这里,但似乎源头不在此处?”
卡尔姆看向洞穴深处一条不起眼的、被碎石半掩的通道:“信号是从更深处、靠近核心封锁线的观测站发出的。我们这里只是一个前出的警戒点。萨尔大人和主力应该还在观测站,或者……正在尝试向锚点方向移动。我们失去了直接联络,腐化干扰太强。”
他顿了顿,看向这支刚刚汇合、虽然人人带伤但战斗力惊人的小队,眼中燃起一丝希望:“你们……有能力继续深入吗?萨尔大人需要知道外界的情况,也需要一切可能的力量去执行锚点计划。”
艾伦、莱拉尔、布雷恩、塞拉互相对视。经历了矿坑逃亡和噬渊边缘的绝望,此刻与大地之环的汇合如同在无尽黑暗中看到了一簇篝火。疲惫、伤痛、对未知的恐惧依然存在,但同样存在的,是责任,是同伴,是尚未熄灭的希望。
“我们就是为了这个而来。”艾伦的声音平稳而坚定,圣光虽然微弱,却依然在他眼中燃烧,“带我们去能找到萨尔的地方。深岩之洲不能就这么陷落。”
塞拉握紧了胸前的梦境稳定器,感受着其中传来的、与远方某个强大存在(是萨尔吗?还是别的什么?)隐隐的共鸣,点了点头。
布雷恩骂骂咧咧地重新给弓弦上油,检查所剩无几的箭矢:“反正待在这儿也是等死,不如去找那个绿皮大个子萨满碰碰运气。矮人可不喜欢坐以待毙。”
莱拉尔则默默走到洞穴边缘,将手按在尚未完全被腐化的岩壁上,闭上眼睛,试图与这片痛苦大地中残存的、最后一丝微弱的自然之灵沟通,获取前方道路的信息。
卡尔姆·雷拳看着他们,破损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艰难但真诚的笑容。“好。我来带路。这条路……不好走,腐化的爪牙无处不在,而且越靠近核心,环境会越发诡异危险。但如果我们能抵达观测站,或者半路上能与萨尔大人汇合……”
他没有说完,但所有人都明白其中的含义。
短暂的休整和紧急治疗(利用大地之环萨满们所剩不多的草药和净化法术)后,这支临时组成的、伤痕累累却意志坚定的队伍,在卡尔姆的指引下,踏入了那条通往更深层、更靠近腐化核心的狭窄通道。
他们不知道,就在他们离开后不久,那个由塞拉“打开”的、通往噬渊方向的奇异洞口彻底消失,岩壁恢复原状。而在他们前进的方向,深岩之洲那被撕裂、被腐化的“心脏”深处,萨尔正如他承诺的那样,不仅坚守在观测站分析数据、发出信号,更已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他即将亲自离开相对安全的观测站,率领最精锐的卫士,迎着腐化的浪潮,主动向预判中的锚点方向前进,以期接应并汇合所有可能抵达的力量。
两股微弱的、承载着世界希望的光芒,正在深岩之洲无边的黑暗中,沿着不同的轨迹,艰难而坚定地,向着彼此靠拢,也向着那最终的战场靠拢。
当艾伦小队在卡尔姆的带领下,于危机四伏的深层隧道中艰难跋涉时,萨尔正根据泰坦观测站最后传回的、关于三个原始锚点的精确定位和状态分析,做出最终部署。他决定兵分两路:一路由他亲自带领,直接前往腐化程度相对较轻、但距离巨石之核能量反冲最强烈的“西侧锚点”(位于石化殿堂深处),尝试强行激活,建立第一个抑制支点;另一路由他信任的副手指引,前往接应并引导艾伦小队,汇合后共同探索情况最为复杂、可能已被暮光之锤或腐化严重渗透的“东侧锚点”(回音矿坑深处)和“北侧锚点”(噬渊底部)。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就在萨尔即将动身之际,观测站的警报凄厉响起——巨石之核的吞噬速度再次加快,其腐化触须正以前所未有的规模,同时扑向三个锚点所在的方向!它似乎感知到了威胁,要抢先一步吞噬或污染这些古老的稳定器。留给萨尔和所有守护者的时间,从“紧迫”变成了“刹那”。是坚持原计划,冒着被各个击破的风险分头行动?还是立刻集结所有力量,孤注一掷冲向最近的锚点?当艾伦小队终于冲破层层阻碍,在弥漫的腐化浓雾和震耳欲聋的崩裂声中,看到前方那道屹立于毁灭风暴前的、高举战锤的绿色身影时,他们所得到的,将不是从容的指引与部署,而是一个必须在瞬间做出的、关乎存亡的抉择。深岩之洲的命运,艾泽拉斯大地的根基,将取决于接下来这短暂交汇中的每一个字,每一次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