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黑暗漩涡的刹那,并非简单的空间转移,更像是一次从有序宇宙跌入混乱梦魇的坠落。
感官在瞬间经历了短暂的剥离与重构。当林渊与玄沌稳住身形时,眼前已非外界所见的星空,而是一片光怪陆离、充满死寂与喧嚣矛盾并存的诡异世界。
天穹低垂,并非黑暗,而是一种流动的、暗红与惨绿交织的浑浊“魂云”,其中有无数的光点在闪烁、湮灭,仔细看去,那些光点竟是一张张扭曲痛苦、或愤怒咆哮的龙魂面孔!它们聚散离合,形成一条条宽窄不定的“魂火长河”,在浑浊的天幕上缓缓流淌,发出亿万重叠的、直透神魂的悲鸣与嘶嚎,构成这个世界永恒的背景音。
大地也非土壤岩石,而是由无数巨大而破碎的龙骨、风化的鳞甲、以及某种灰黑色的、仿佛凝固了亿万龙族怨念的“怨壤”凝结而成。地面起伏不平,随处可见高耸如山的龙骨残骸,有些地方甚至直接就是半埋于地下的完整龙尸,血肉早已腐朽,只剩下晶莹或漆黑的骨骼,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残留龙威与浓烈煞气。
空间在这里显得极不稳定。时而能看到一片区域的景象如同水波般扭曲、折叠;时而有一块地面的时光流速异常,草木(一种适应此地阴煞环境的怪异苔藓或骨殖植物)在瞬息间完成生长与枯萎;甚至偶尔有过去发生的战斗影像碎片,如同海市蜃楼般一闪而过,却又真实地残留着危险的能量余波。
空气中弥漫着粘稠的、混杂了腐朽、血腥、怨念与精纯龙气的怪异气息,每一次呼吸都仿佛在吞吐着万古的悲凉与暴戾。无处不在的龙煞比外界浓郁了十倍不止,如同无形的触手,试图钻入生灵的毛孔,侵蚀其气血,污染其神魂。
这便是龙魂古墟!真龙族群的魂归之地碎片,亦是绝望与力量的坟场!
“师父,这里……好难受。”玄沌小脸紧绷,周身混沌气流加速运转,抵御着环境中的负面侵蚀。即便有混沌本源护体,这无处不在的龙煞怨念与混乱法则,依旧让他感到压抑不适。那些魂火长河中传来的悲鸣嘶嚎,更是让他心神不宁。
“紧守灵台,观想混沌初开,万物未染之象。”林渊的声音平静响起,带着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同时一缕精纯的混沌道韵渡入玄沌体内,助他稳住心神,“此地虽险,亦是磨砺心志、感悟生死轮回、乃至汲取龙力精华的绝佳所在。将不适视为淬炼,将嘶嚎当作警钟。”
玄沌闻言,深吸一口气,依言观想,果然感觉好了许多,眼神也逐渐变得锐利,开始主动观察、适应这片诡异天地。
林渊神识早已如同水银泻地般铺开,笼罩方圆数百里。他“看”到了更多细节:游荡在龙骨之间的、形态各异的龙魂残影,有的只是一缕模糊的雾气,有的却凝实如生前的龙灵虚影,散发出强弱不等的魂力波动;隐藏在地缝骨隙中的、由纯粹煞气与怨念孕育的诡异生物;以及一些区域残留的、明显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古老禁制或战斗痕迹碎片。
“走吧,先找一枚龙魂晶核,看看是何模样。”林渊选定一个龙魂气息相对浓郁、且空间相对稳定的方向,带着玄沌前行。他步履从容,仿佛走在自家后花园,所过之处,那些试图靠近侵蚀的龙煞怨念,在触及他周身自然流转的混沌道韵时,便如同冰雪遇阳,自行消融退散。
前行不过数十里,异变陡生!
前方一片由数具巨大龙骸交错形成的“骨林”深处,骤然刮起一阵阴寒刺骨的黑色旋风!旋风之中,传来尖锐密集、充满了无尽饥饿与暴戾的龙魂嘶吼!
只见那黑色旋风并非自然形成,而是由数十上百道较为弱小、但凶性十足的残破龙魂聚合而成!它们彼此纠缠、撕咬、却又诡异共鸣,形成了一道拥有初步集体意识的“噬魂龙飓”!这龙飓高达百丈,所过之处,连地面的怨壤都被刮去一层,那些飘荡的弱小魂火更是被其直接吞噬,壮大自身!
这“噬魂龙飓”显然察觉到了林渊与玄沌这两个“鲜美”的生灵魂魄,发出一声兴奋的尖啸,调转方向,带着吞噬一切的凶威,朝师徒二人猛扑而来!尚未及体,那股专攻神魂、能引动心魔、撕裂魂魄的阴寒魂力冲击便已如同潮水般涌至!
“师父!”玄沌脸色微变,这龙飓的气息,比之前外面遇到的单个星空猎人强大得多,更兼具龙魂特有的精神攻击特性。
“正好,拿它练手。”林渊却不动声色,对玄沌道,“龙魂虽聚,其核心意识依旧混乱分散。以混沌之力,破其聚合之‘势’,直击其能量流转节点。记住,魂体之敌,物理攻击效果甚微,需以神魂之力或更高层次的本源之力应对。”
玄沌用力点头,眼中战意升腾。他不再被动防御,而是主动向前一步,小脸上满是认真。面对汹涌扑来的噬魂龙飓,他并未慌乱,而是双手在胸前快速结印——这是林渊传授的、引动混沌本源的基础印诀。
“混沌初判,万法归元——破!”
玄沌稚嫩却坚定的喝声响起,随着印诀完成,他周身原本自然流转的混沌气流骤然向内坍缩、凝聚,于其掌心形成一团不断旋转、内部仿佛有微缩混沌生灭的灰色光球!光球虽小,却散发出一种令那狂暴龙魂都本能感到恐惧的、湮灭与同化的至高气息!
他瞄准那噬魂龙飓中心、魂力流转最为汹涌澎湃的几个节点,猛地将手中灰色光球推出!
灰色光球离手,见风即长,化作一道数丈大小的混沌漩涡,无声无息地撞入噬魂龙飓内部!
“嗤嗤嗤——!”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种如同冷水滴入滚油般的密集灼蚀声!那混沌漩涡所过之处,聚合的龙魂仿佛遇到了克星,发出凄厉无比的尖啸,原本紧密的链接被强行撕裂、分解!构成龙飓的魂力被混沌之力迅速同化、湮灭!
仅仅一个呼吸,那看似凶威滔天的噬魂龙飓,便从内部被瓦解了大半,体积急剧缩小,剩下的龙魂惊恐万分地四散逃逸。
“散!”玄沌得势不饶人,小手一挥,混沌气流化作无数细丝,精准地刺入那些逃逸龙魂的核心,将其最后一点反抗意志与魂力结构彻底击溃、净化,只留下几缕相对精纯、已无意识的龙魂本源能量,被他牵引回来,小心收好——这些虽然不及完整的龙魂晶核,但也是不错的补品。
“做的不错。”林渊微微颔首,对玄沌的悟性与实战表现表示满意。方才那一击,玄沌已初步掌握了以混沌之力应对魂体类敌人的精髓,举重若轻,直指本源。
然而,就在玄沌刚刚收功,心神略有放松的刹那——
异变再生!
“咻!咻!咻!”
三道色泽不同、却皆阴毒狠辣、蓄势已久的攻击,自三个刁钻无比的角度,破开弥漫的龙煞怨念,悄无声息却又迅如闪电般袭向林渊与玄沌!一道是惨绿色的腐魂毒火,专烧神魂;一道是无形无质、却能切割空间与灵魂的次元裂痕;最后一道,则是一枚漆黑如墨、散发着诡异吸力的符文骨钉,直取林渊后心要害!
偷袭!而且时机把握得极其精准,正是玄沌刚经历战斗、心神微松,而林渊似乎正在点评弟子、看似“松懈”的瞬间!
出手者,赫然是三个一直潜藏在附近、利用古墟环境与某种秘宝隐匿身形气息的修士!他们正是之前在入口处便盯上林渊、自恃联手可敌、欲趁乱剪除这个“潜在最大竞争对手”的猎杀者!
三人皆是道境巅峰修为,配合默契,出手便是绝杀,显然干惯了这等勾当!
“小心!”玄沌惊呼,但他刚全力出手,此刻回气不及,且那攻击太快太刁钻!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致命偷袭,林渊甚至连眼皮都未曾多抬一下。
他只是……轻轻地,冷哼了一声。
“哼。”
声音不大,却仿佛蕴含着无上威严与天道震怒!
以林渊为中心,一股无形无质、却仿佛能定住乾坤、镇压万法的磅礴意志,轰然爆发!
那三道阴毒狠辣、足以重创甚至灭杀寻常道尊的偷袭,在这股意志降临的刹那,如同撞上了无形却绝对不可逾越的叹息之壁!
腐魂毒火凭空熄灭,次元裂痕无声弥合,那枚诡异的符文骨钉更是在距离林渊后背尚有丈许时,便“叮”的一声轻响,仿佛失去了所有力量与灵性,黯淡无光地坠落在地,摔成了几截!
“什么?!”
“怎么可能?!”
“退!快退!”
潜藏在暗处的三名偷袭者,心神剧震,骇然欲绝!他们赖以成名的联手偷袭,竟被对方一声冷哼便轻易化解?!这完全超出了他们的理解与想象!恐惧瞬间淹没了贪婪,三人毫不犹豫,转身便欲遁入古墟更深处,连头都不敢回!
“现在想走?”
林渊终于缓缓转身,目光平淡地扫向三人遁逃的方向。他甚至没有做出追击的动作,只是抬起右手,对着那三个方向,各自屈指,轻轻一弹。
咻!咻!咻!
三道微不可查的灰芒,仿佛穿越了空间与时间的阻隔,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没入那三名已逃出数里之外的偷袭者后脑。
三人身形同时一僵,随即如同断了线的木偶,从半空中直挺挺地坠落,砸在坚硬的怨壤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再无声息。他们的神魂,已在灰芒入体的瞬间,被纯粹的混沌湮灭之力彻底抹除,连转世的机会都没有。
林渊隔空一抓,三人随身的储物法器与那件隐匿气息的秘宝飞入他手中。神识一扫,里面除了些杂物与资源,果然还有两枚约莫鸡蛋大小、呈不规则多面体、内部封印着一道细小但凝实龙魂虚影、散发出精纯魂力波动的晶体——正是“龙魂晶核”!看来这三人之前已经有所收获,却贪心不足,还想猎杀他人,最终反成了送宝童子。
“师父,这些人太坏了!”玄沌气愤道,同时也有些后怕,若不是师父深不可测,刚才那偷袭……
“弱肉强食,本是星空法则之一。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今日之事,你需谨记。”林渊将两枚龙魂晶核抛给玄沌,“收好,任务所需。至于这些人的东西,你挑有用的留下,其余毁了便是。”
玄沌接过晶核,好奇地打量,只觉入手温润,内蕴的龙魂虽被封印,却依旧能感觉到一股精纯而古老的力量。他依言处理了战利品,只留下几样感觉有用的材料和一些星图资料。
经此一事,周围暗处若有若无的窥视目光,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仿佛从未存在过。林渊展现出的实力,已经超出了“竞争对手”的范畴,达到了让绝大多数参与者望而却步、甚至需要仰望的层次。
“走吧,继续深入。”林渊仿佛只是随手清理了几只苍蝇,带着玄沌,继续朝着古墟深处,那龙魂气息更加古老、更加磅礴,甚至隐隐传来某种奇异召唤感的方向行去。
在他浩瀚的神识感知边缘,那片区域的深处,似乎不仅仅有强大的龙魂盘踞,更有着一些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更加玄奥晦涩的……“痕迹”。
或许,那便是星轨使者口中的,“混沌行者”留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