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行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了梁辰的视网膜上。
“你越界了。”
以及那个署名——Yuan。
王远。
他终于不再隐藏于海量的数据流和冰冷的算法之后，而是选择以这样一种直接，甚至可以说是傲慢的方式，现身了。
梁辰的心跳漏了一拍，但随即被一股更加强烈的冷静所覆盖。
他知道，当这条鱼主动咬钩的时候，也意味着，自己这个“渔夫”，同样暴露在了对方的视线之下。
“嗡——”
手机再次震动。
一行新的文字，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出现在了屏幕上。
“我知道你是谁，‘回归者’。收手吧，这不是你应该插手的事情。”
一瞬间，梁辰感觉自己仿佛被剥光了衣服，置于一盏巨大的探照灯下，所有的秘密都被看得一清二楚。
对方，竟然直接点破了他最大的秘密！
“回归者”这个词，就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梁辰尘封的记忆，那些在幽灵列车上挣扎求生的日日夜夜，那些血腥而诡异的规则，再一次浮现在眼前。
王远，他也是……
不，这不可能。
如果他也是从那趟列车上活下来的人，他应该明白生命的珍贵，又怎么会开发出“替身”这样收割他人生命的程序？
梁辰的手指悬停在屏幕上方，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飞速运转。
震惊，愤怒，疑惑……无数种情绪在他的脑海中翻涌，最终，都化作了指尖敲下的一行字。
他没有否认，更没有辩解。
他选择了，用对方的规则，进行最直接的反击。
“那你呢？王建国（第一站死者）的儿子，你又为什么会在这里？滥杀无辜，就是你从‘那里’学到的东西？”
他直接抛出了对方的身份，对方的痛点。
这是一场，隔着屏幕的，无声的交锋。
信息发送出去后，App的聊天框，陷入了长久的，死一般的沉默。
……
与此同时，几十公里外的秘密作战室内。
“警报！警报！遭遇强力反向追踪！”
刺耳的蜂鸣声，毫无征兆地响彻了整个房间。
陈东面前的数块屏幕上，无数红色的数据流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地冲击着他刚刚构建起来的防火墙！
“该死！”
陈东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对方的算力太恐怖了！他正在利用‘替身’App所有在线用户的手机作为‘肉鸡’，组成了一个庞大的僵尸网络，在反向定位我们的物理地址！”
这是一种，近乎无赖，却又极其有效的攻击方式。
王远，将他自己创造出来的“毒药”，变成了一支，可以随时调遣的，庞大的网络军队。
每一部安装了“替身”App的手机，此刻都成了他攻击梁辰团队的武器。
“挡住他！”
高强不懂技术，但他能看懂陈东脸上那凝重的表情。
“给我五分钟！”
陈东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手指在键盘上化作了一道道残影。
一行行复杂的代码，在他的指尖下飞速生成，构建起一道又一道虚拟的屏障。
数据在无形的战场上，进行着最原始，也是最惨烈的绞杀。
代表着王远攻击的红色洪流，与陈东构建的蓝色壁垒，疯狂地碰撞，湮灭。
作战室内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
另一边，梁辰依旧死死地盯着手机屏幕。
他能想象得到，此刻的陈东，正在经历着一场怎样艰苦的战斗。
而自己，必须为他争取到足够的时间。
也必须，从王远的口中，撬出更多的情报。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打字。
这一次，他的语气不再那么咄咄逼人，而是带着一种平静，却又充满了压迫感的力量。
“你父亲的死，我很遗憾。”
“但他至少是为了活下去。”
“而你，在剥夺别人活下去的资格。”
这句话，像是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剖开了所有的伪装，直抵王远内心最深处，最柔软，也最矛盾的地方。
果然。
这句话发出去的瞬间，作战室内，那股狂暴的数据攻击，骤然停止了。
仿佛那只在背后操控着一切的无形之手，因为这句话，而发生了剧烈的颤抖。
几秒钟后。
梁辰的手机屏幕上，弹出了一段，很长很长的信息。
不再是之前那种简短的，充满了警告意味的句子。
而是一段，充满了复杂情绪的，辩解。
“我没有滥杀无辜。”
“我只是在执行‘观察者’的命令，回收那些‘自我放弃’的灵魂。”
“那些在网络上搜索‘如何去死’，‘活着没意思’，‘谁能替我活着’的人，他们本身，就已经放弃了自己的人生。我只是给了他们一个，选择。”
“我把这，称之为‘净化’。”
观察者？
净化？
梁辰的心脏，再一次猛地收缩。
他成功了。
他用最简单，也最直接的心理博弈，成功地逼出了对方的部分动机，以及，那个隐藏在王远背后，更加神秘的，名为“观察者”的存在！
这背后，果然还有更深层的秘密。
然而，还不等梁辰继续追问。
王远的最后一条信息，带着决绝的警告，弹了出来。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警告。”
“不要再试图追踪我，否则，下一个被取代的，就是你的队友。”
话音刚落。
梁辰手中的那部“鱼饵”手机屏幕，突然闪烁了一下。
紧接着，“替身”App的图标，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从屏幕上硬生生抹去了一样，化作了一堆无意义的像素碎片，然后，彻底消失。
他切断了所有的联系。
并且，以一种近乎示威的方式，远程销毁了自己留在梁辰手机上的所有痕迹。
博弈，暂时结束了。
但就在王远切断联系，销毁App的最后一瞬间。
作战室内，一直紧绷着神经的陈东，突然瞪大了眼睛，脸上露出了狂喜的表情！
他的面前，一块原本被红色数据流占满的屏幕上，所有的红色都如潮水般褪去。
而在那片褪去的红色中央，一个稳定得，再也不会跳动的绿色坐标点，被死死地锁定在了城市的电子地图上！
“抓……抓到了！”
陈东的声音，因为过度兴奋而变得有些沙哑。
“他在撤退的时候，为了彻底清除痕迹，动用了主服务器的最高权限！就是那万分之一秒，他的真实Ip，暴露了！”
他一拳砸在桌子上，抬头看向高强，眼中燃烧着熊熊的火焰。
“东郊，蜂巢数据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