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信营外有高山阻碍,天堑阻绝。而飞鹰营附近往外走,目及便是茫茫沙海。
沙海驻军,北戎几个人共同拼凑一副脑袋,都想不出这些主意。
“你们不要忘了,经长县而出,穿过奇石大道,越过沙海险滩,便是仙治城。”杨咸淡面容坚毅,只是在提及仙治城时,眸光略微闪动。
“仙治城什么地界诸君不识么?”沙海绿洲,先朝太子便是以此为根基北上讨伐侵扰者。
如果有仙治城做底,对方驻军在城内,不是没有道理。
就此,营中将官纷纷眉头紧皱。
“诸位,仙治城离我们不是最近的。”穆愈一语惊醒梦中人,在座之人背后脊背一凉,同时在心中念起了冉州二字。
冉州边境,尉迟括城郭上压刀了望。
“二姐,你今日怎会突然想来看我。”尉迟八郎如今正是冉州守关处的一名将官,尉迟氏世代武将,凡姓尉迟,必习武承志。
尉迟括正是那个冉州大旱,带着百姓远赴川游以谋生机的女郎。
先前在川游县县令卓大人手下做事,只是年后卓大人调任,尉迟括并没有跟着走。
她喜欢冉州,还是决定留在冉州。
如今的冉州已经不复先前的生机,即便如此,她觉得总有一天冉州会回来。
这片土地上,会重新洒满欢乐。
“家里人担心你,我说我可以过来,他们就让我顺便带点东西来给你。”
尉迟大姓在冉州军营里铁骨铮铮,他们家的人散布在冉州军营的每一个角落。
只是她是女儿家,没有从军的先例,不得入营为将。
尉迟信达知道二姐是家里武艺数一数二的人,她的机敏性与战场嗅觉,远超同龄人许多。
此时过来,明显是觉得边境不对。
尉迟信达站在二姐身边同样了望远方,“那就谢谢姐姐了。”
良久,巡逻的士兵换了好几趟。
尉迟八郎皱眉,“是不是哪里不对?”
自登上城墙后,二姐便没有将注意力从远处撤下来过。
尉迟括两手背在身后缓缓道:“冉州疲敝,城内空虚,大营兵马寥落且参差不齐。”
深吸一口气,话锋狠厉,“如果你是北戎,你会不会盯上这个后继无力的广袤土地。”且夺下冉州,元州便是孤舟一艘。
尉迟八郎眸光凝重,“会!”
谁都会觉得此时的冉州就是一个软柿子,任人拿捏。
他想说的是,“但我们已经和朔州知府,公孙大人商量好了,一旦冉州异动,对方即刻襄助。”
在家国天下的格局面前,公孙大人永远值得信赖。
此时的朔冉边界上,正有几万朔州大军在等候他们的消息。
尉迟括摇了摇头,尉迟八郎捏紧拳头,“难道公孙大人不可信?”
虽然这种质疑不成立,但如果这个质疑的人是姐姐的话,他肯定要听一听。
“本人可信,和大营上下一心有什么关系?”令行军至,可若是对方慢了或是其他,届时冉州又将如何。
她坚信,求人不如求己。
到殊死时刻,她们能信任的,只有自己手里的刀兵。
人在外,尉迟二娘不可能问八郎关于营中的具体事宜,这会让他为难。
“多亏你,我才能上来看看。现在人也看了,景也看了,我就先回去了。”
“二姐这说的什么话。”没有他,仅凭她尉迟二娘的名头,对方守将也不会拒绝她的请求。
尉迟括拍拍男儿的臂膀,“好好守城,我们在家里等着你。”
“嗯。”尉迟信达扬起大大的笑脸。
离开守关的尉迟括没有立即离开这个小县城,进入别院,两侧女卫持刀而立。
她一路走来,两侧女卫目不旁视,任其检阅。
贴身女侍白刃站在她的身侧,随着对方步伐的加快,白刃的语气也愈快。
“我们派出的人回来了,他们说没有看到仙治城附近有异动。但她们知道女郎不会无的放矢,多留三日,于仙治城附近一山体处,发现了行军的痕迹。”
尉迟括杀停脚步,背在身后的手逐渐放下,她缓缓摸上自己腰侧的大刀,捏紧指节。
“确认是行军痕迹?”不是伪装修饰?
白刃随着对方的脚步同时刹停,下颌清晰,神态凝重,“我确认。”
“好!以尉迟密信,通晓全族。”尉迟括走到最前方,一一扫过自己手底下的女卫,“此乃危急存亡之际,凡我尉迟,誓与冉州生死共。”
嘹亮的嗓音比利刃还要振奋人心,尉迟括看着院前的两队人马,“诸位怕否!?”
整齐划一的回答比尉迟括的声音还要激昂。
“不怕!”
“不怕!!”
“不怕!!!”
尉迟括一声令下,“行动。”
众人立即分队而出,各途径密信从四面八方向尉迟家族靠拢。
大营中,守关墙,深院里,市井旁。
凡姓尉迟,族谱有名,无一不应,纷纷回信。
——尉迟儿郎,只待书令。
男儿在大营听候军令,女儿集中在家中,磨刀霍霍听候差遣。
尉迟本家,尉迟夫人看着女儿的来信。
她吩咐嬷嬷,“备甲待战!”
同时,她向元州自己熟悉的军将内眷沟通消息。
为首第一人,便是最近声名大震的京都扈氏娘子——扈既如。
对方声名大震,一部分是基于她娘家在京都的日益煊赫,更多的……是她在元州军营外所做之事。
沟通军将,安置后方,以抚军心。
更别说,她还送了冉州大营一批上等的金疮药。
“去信扈娘子,说北戎此时正在冉州关外。北戎改道冉州,其心昭昭,元冉一体,让她务必联络内外,上下沟通。”
大营自然会有他们的途径和周边的军营联络,但为防止沟通失效,她们也会穷尽手段,发挥属于自己的力量。
多一个人知道,便多一份笃定。
下面的人脚步声不停,尉迟夫人听着这声音,声音越响,她越安定。
抬头凝望冉州上空,“祈求上苍,佑我大俞儿郎,护我冉州存亡。”眼角晶莹析出,眨眨眼,悲戚收于心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