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薪行动”勘探队离开基地后,便一头扎进了广袤而单调的戈壁滩。车轮碾过砂石,扬起长长的烟尘。起初还能看到独立一团垦区边缘零星的农田和灌溉渠,几个小时后,窗外便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灰黄、黑色的砾石滩,以及远处仿佛永远也走不近的青色山影。偶尔能看到一丛丛顽强生长着的骆驼刺或红柳,算是这死寂天地间唯一的生命迹象。
路途艰险与自然的考验
吐尔逊作为向导,发挥着不可替代的作用。他不仅能凭借太阳、星象和远处山峦细微的轮廓变化辨别方向,更能识别戈壁中那些几乎看不见的、由洪水或古河道留下的坚硬“路脊”,避开松软的流沙区和危险的盐碱沼泽。他熟悉哪里可能有残留的水坑(虽然大多苦涩难饮),知道哪种植物的根茎可以应急解渴。
“这里,夏天,热得像火炉,冬天,冷风像刀子。”吐尔逊用简单的汉语夹杂着手势,向同车的李卫国和张晓兰介绍,“狼群,野骆驼,有时还有熊,从山里下来。不过,现在人少,它们也怕。”
尽管有吐尔逊指引,路途的艰辛仍远超两位年轻技术员的想象。颠簸使得骨头像要散架,干燥的风裹挟着沙粒,无孔不入。白天酷热,驾驶室里闷得像蒸笼;夜晚却寒气刺骨,即便裹紧大衣,围着篝火,也难以抵挡戈壁深处渗出的冰冷。饮用水严格定量分配,简单的干粮就着咸菜和有限的清水下咽。
陈刚和侦察兵们则始终保持着高度警惕。他们轮流担任尖兵和后卫,观察四周动静,选择安全的宿营地,并设置了简易的警报装置。陈刚不止一次提醒大家:“这荒郊野外,不仅要防野兽,更要防‘两条腿的狼’(指敌特或土匪)。”
第三天下午,他们遇到了第一场真正的考验——沙尘暴。远天地平线上升起一道接天连地的昏黄帷幕,并以惊人的速度席卷而来。吐尔逊脸色一变,大喊:“快!到那边背风坡!车头对着风来的方向!捂住口鼻!”
队员们迅速行动,将车辆开到一处低矮的土崖背风面,用帆布和毛毡尽量遮盖引擎和物资,所有人躲进相对密闭的车厢。很快,狂风裹挟着沙石呼啸而至,打得车身噼啪作响,车窗瞬间被糊上厚厚的沙土,能见度降至零。整个世界只剩下风的怒吼和沙粒撞击的可怕声响。车厢里弥漫着尘土味,大家用湿毛巾捂住口鼻,默默忍受着。
这场沙尘暴持续了将近两个小时。风暴过后,车辆大半被埋,队员们一个个灰头土脸,如同从沙堆里刨出来一般。清理车辆、检查设备又耗费了不少时间和体力。所幸,人员和主要装备无恙。
“这就是戈壁。”陈刚吐掉嘴里的沙子,对脸色有些发白的李卫国和张晓兰说,“它随时会提醒你,谁才是这里真正的主人。我们只是过客,要心存敬畏,更要做好准备。”
初探“老君庙”
经过五天的艰难跋涉,根据地图坐标和吐尔逊的记忆相互校正,他们终于接近了“老君庙”矿区所在的大致区域。这里已是戈壁向丘陵过渡的边缘地带,地势开始起伏,露出更多黑色的岩层和深切的沟壑。
眼前的景象,比想象中更加荒凉破败。根本看不到什么“庙”的痕迹,只有几处几乎被风沙掩埋的、低矮坍塌的土坯房残骸,以及更远处山坡上几个黑黢黢的、如同大地伤口般的矿洞入口。废弃的矿渣堆得到处都是,在风吹日晒下呈现出诡异的色彩。一些锈蚀得几乎看不出原貌的铁轨、矿车残骸半埋在沙土中,诉说着往昔曾有过的人类活动。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难以形容的陈旧气息,混合着矿石、朽木和某种……可能是动物粪便的味道。一片死寂,只有风吹过矿洞时发出的呜呜声,像是冤魂的哀鸣。
“就是这里了。”吐尔逊指着最大的那个矿洞方向,“老辈人说,那里死过很多人,不干净。后来就没人来了。”
陈刚命令侦察兵占据有利位置警戒,然后带领吐尔逊、李卫国、张晓兰以及两名侦察兵,携带武器、照明工具、绳索和简易探测设备,小心翼翼地向主矿洞靠近。
洞口很大,但已经被塌落的碎石和沙土部分堵塞。内部漆黑一片,手电光柱照进去,深不见底,只能看到粗糙开凿的岩壁和支撑用的、早已腐朽断裂的木桩。一股阴冷、潮湿、带着霉味和淡淡怪味的气流从洞内涌出。
“洞内结构不稳定,可能有塌方、有毒气体(瓦斯或二氧化碳积聚)、缺氧,甚至可能有野兽巢穴。”陈刚经验丰富,脸色凝重,“不能贸然深入。我们先在洞口附近和这些废墟里仔细搜查,看看有没有暴露在外的、有价值的东西。”
他们分散开,在洞口平台、废弃工棚废墟、矿渣堆边缘仔细翻找。大部分都是毫无价值的碎石、烂木和锈蚀殆尽的铁皮。李卫国和张晓兰戴着粗布手套,用工兵锹和棍子小心拨开杂物,眼睛像探照灯一样扫视着每一寸地面。
“陈队长!快来看这里!”突然,张晓兰在一个半塌的、像是工具房或库房的角落低呼。她拨开一堆腐朽的木板和碎瓦,手电光照处,露出一个锈迹斑斑但形状相对完整的铁柜子的一角。
众人合力,小心翼翼地将覆盖物清理开。这是一个厚重的立式铁皮文件柜,虽然锈蚀严重,但柜门似乎还锁着(锁已锈死)。陈刚用撬棍小心地将柜门撬开。
“哗啦——”一堆纸质文件(早已霉烂成絮)和几个锈蚀的金属盒子掉了出来。抖落灰尘和烂纸,金属盒子里面,赫然是几件用油纸(部分破损)包裹着的小型金属物件!
李卫国激动地拿起一件,擦去油污和浮锈。那是一个带有精密刻度的黄铜部件,虽然也有锈迹,但基本形状完好,上面还有外文字母。“这……这像是个精密仪器上的调节旋钮底座!”
另一个稍大的盒子里,是几根不同直径、表面有特殊纹路的金属棒,材质明显不同于普通钢铁,入手沉重,虽然也有氧化,但依旧能看出不凡。“特种合金棒材!”张晓兰根据学过的知识,低声惊呼。
他们在柜子底部还发现了一个用厚油布紧紧捆扎的长条包裹。打开一看,里面是几把形状奇特、虽然锈蚀但刃口材质依旧闪着寒光的金属刀具!“这是……专用机床的成型刀具!”李卫国认了出来,宋工给他们看过类似的图样。
收获超出了预期!虽然数量不多,但每一样都是急需的“宝贝”!那个文件柜,很可能是当年矿区管理人员或技术员存放重要工具和样品的地方,在匆忙废弃时未被完全清理。
“太好了!宋工一定会高兴的!”张晓兰捧着那几根合金棒,爱不释手。
陈刚却保持着冷静:“先别激动。清点物品,做好标记和防护。这里不宜久留,我们把找到的东西小心打包,立刻撤到安全地带。”
就在他们刚刚将发现的物资妥善装箱,准备撤离洞口区域时,担任警戒的一名侦察兵突然发出急促而低沉的鸟鸣信号——有情况!
陈刚立刻示意大家隐蔽,抄起望远镜,顺着侦察兵指示的方向望去。只见大约一公里外,另一条干涸的河床对岸的山坡上,似乎有几个人影在晃动,也在朝“老君庙”这边张望,手中隐约有反光,像是望远镜或枪械!
“不是我们的人!”陈刚心头一紧,“隐蔽!准备战斗!”
刚刚为发现物资而兴奋的心情,瞬间被紧张和危险所取代。这荒芜死寂的废弃矿区,果然并非只有他们一行“访客”。未知的威胁,如同矿洞深处的黑暗,悄然笼罩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