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严酒的身影再次撕裂空间,降临在这片死寂的土地时,整个归魂天仿佛连最后的一丝生机都被抽走了。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到化不开的死亡气息,比他上一次离开时更加凝滞,更加纯粹。
这里安静得可怕。
没有灵魂的哀嚎,没有锁链的拖拽声,甚至连死亡神火燃烧的噼啪声都消失了。
死亡熔炉依旧悬浮在归魂天的正中心,但它不再喷薄出焚烧灵魂的烈焰,而是像一颗停止了心跳的巨大心脏,黯淡无光。
瑟拉就静静地漂浮在熔炉上方。
她闭着双眼,银白色的长发无风自动,身上那股至高的神性威压已经微弱到了极点,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邃、更加混沌的力量,与整个归魂天的死寂融为一体。
看到严酒到来,她缓缓睁开眼睛,那双曾经清冷如寒星的眸子此刻写满了疲惫。
她虚弱地从空中飘落,落在严酒面前。
严酒朝着她点了点头,没有多余的废话,直接伸出手,握住了她冰凉纤细的手腕。
一丝精神力顺着接触点,温和地探入她的体内。
一边仔细探查着她体内那股纠缠不休的扭曲轮回之力,严酒一边用最简练的语言,将霜陨之地发生的一切,苏利耶的“天上神国”计划,以及自己需要至高战力的现状,飞快地描述了一遍。
“……情况就是这样。”
“苏利耶随时可能恢复,我需要你的力量。”严酒松开手,直视着她,“你有什么办法,能让你在短时间内恢复战力吗?”
瑟拉安静地听着,听到苏利耶踏入更高层次时,她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
当严酒问出最后一个问题时,她沉默了片刻,随即缓缓摇了摇头。
“很难。”
她的声音有些飘忽,仿佛随时会散在风里。
“那股扭曲的轮回之力,已经和我的本源,和亡灵之力,甚至和整个归魂天的底层法则纠缠在了一起。”
“我之前能把它压制住,已经是极限。现在你暂停了归魂天的运转,它虽然暂时失去了成长的土壤,但也像跗骨之蛆一样,更深地扎根在了我的本源之中。”
“任何想要调动死亡本源的行为,都会同时激活它。我非但无法帮你,反而可能会被它反噬,彻底沦为冰冷的怪物。”
她的话让本就紧张的局势,蒙上了一层更厚的阴影。
严酒的心微微一沉。
连死亡至高都束手无策,难道这条路也堵死了?
就在气氛陷入凝滞时,瑟拉的视线忽然越过严酒,落在了他身后不远处,那个从严酒出现开始,就痴痴地站在原地,一双美眸再也挪不开的身影上。
眸底柔。
“不过……”瑟拉话锋一转,“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严酒顺着她的视线回头。
眸底柔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那张柔媚惑人的脸蛋上,没有了往日的伪装与高冷,只剩下最纯粹的、近乎病态的痴迷与爱慕。
她的表情,与这片死寂的国度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构成了一道风景。
瑟拉继续说道:“她对灵魂的天赋,是我见过最高的。甚至……在某些方面,比我还要高上不少。”
“如果,我将亡灵本源的控制权,暂时转嫁到她的身体里,由她来驾驭这份力量……”
“或许,能够绕开与我本源深度绑定的扭曲轮回,让你获得一个临时但完整的至高战力。”
“而我,也可以暂时恢复实力,帮你一起行动。”
这个提议,让严酒和眸底柔都愣住了。
将至高之力……转嫁?这无异于一场豪赌。
瑟拉的神情变得无比严肃:“但是,风险极大。归魂天已经被那残缺的轮回法则彻底改造,我们必须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仪式的转嫁。这个过程一旦开始,就不能回头。”
“并且,如果最终你无法完善真正的轮回,让这里的秩序重归正轨,那么这份被强行剥离和转嫁的力量将会彻底失控。”
“到那时,我们两个都将永远被困在这里,被失控的法则同化,成为这个残破世界中,没有意识的一部分。”
说完,瑟拉不再看严酒,而是将她那双疲惫却依旧锐利的眼睛,投向了她的代行者。
“那么,我的代行者,眸底柔。”
“你,愿意接受这样的风险,成为承载我力量的容器,去帮助他吗?”
空气死一般寂静。
眸底柔终于从那种痴迷的状态中回过神来。
她先是怔怔地看了一眼瑟拉,又转头看向严酒。
当她的视线与严酒交汇时,她那张总是带着一丝媚意的脸上,忽然绽放出一个前所未有,灿烂到极致的笑容。
那笑容里,有释然,有狂喜,有孤注一掷的决绝。
她没有丝毫犹豫,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愿意。”
她的回答干脆利落,没有半分迟疑。
对她而言,风险是什么?永世沉沦又是什么?
这些都不重要。
自从在那无尽的追杀与死亡中,被这个男人彻底击溃了所有尊严与骄傲,在她心底觉醒了某种连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情感后,她的世界里,就只剩下了他。
能帮到自己的主人。
这个念头,就像最炽热的火焰,瞬间点燃了她整个灵魂。
能成为他的力量,能在他最需要的时候站在他身边,哪怕只有一次,哪怕代价是永恒的寂灭,那又如何?
那将是她此生,不,是永生永世,最无上的荣耀。
“只要能帮到您……”眸底柔向前走了几步,她的双脚赤裸,白嫩且带着一丝粉红的脚趾踩在冰冷的地面上,一步一步,走得无比坚定。
她走到严酒面前,仰起头,用那双水光潋滟的桃花眼,深深地凝望着他。
“就算让我立刻魂飞魄散,我也心甘情愿。”
她的话语轻柔,却蕴含着足以焚烧一切的炙热。
这不是表白,也不是乞求。
而是一个灵魂,在向她的神明,献上自己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