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靖缓缓道:“霍去病虽锐,然孤军悬远,终是强弩之末。刘彻不会让他一直冲下去,卫青的大军,想必已出井陉,正在接收战果,巩固地盘。”他的手指点在沙盘上代表太行山隘口的位置。
“真正的威胁,并非眼前的霍去病,而是即将完整吞下河北、实力暴涨的大汉!”
他抬起头,目光锐利:“传令江陵,西线主力,向 南阳 施压的动作可以再明显一些!另外,通知尉迟敬德,安风津大营,做好随时 东进 的准备!”
“东进?”李绩一怔,“不是要暂缓对王贲的压力吗?”
“此一时,彼一时。”李靖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王贲已不足为虑,困兽而已。如今大汉势成,我军若再局限于江淮,将来必处下风。趁王贲无力他顾,卫青主力尚未完全掌控河北之际,我军当迅速东进,夺取 广陵、下邳 等江淮东部重镇,将势力扩展至东海之滨!如此,方可与北汉、西秦,成鼎足之势!”
李靖的视野,已然超越了与王贲的纠缠,投向了与即将崛起的大汉帝国争夺未来霸权的更宏大棋盘!
霍去病的北上狂飙,如同一把巨大的犁铧,彻底犁碎了旧有的格局。朱棣趁机扩张,王贲陷入绝境,而李靖,则看到了更远的未来,开始了新一轮的落子。裂土封疆的序幕,由北方的铁骑拉开,而真正的惨烈争夺,才刚刚开始。天下这盘棋,因霍去病这枚横空出世的棋子,变得愈发波谲云诡,杀机四伏。
巨鹿城头,象征汉军的玄色旗帜在猎猎寒风中扬起,宣告着这座河北核心重镇的易主。与邺城的血战、信都的请降不同,巨鹿的陷落带着一种绝望下的最后疯狂。守将选择了巷战,秦军的残部与征发的青壮在街巷间与汉军逐屋争夺,直至流尽最后一滴血。城破之时,守将自焚于郡守府,冲天的火光三日不熄。
霍去病踏过满是瓦砾和焦尸的街道,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与焦糊味。他脸上依旧没有任何动容,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连续的奔袭、攻城、杀戮,似乎并未在他身上留下疲惫的痕迹,反而让他那双眼眸,如同经过淬火的寒铁,愈发锐利迫人。
“将军,巨鹿府库损毁严重,缴获不多。城内…已无成建制抵抗。”赵破奴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连日征战,即便是他这样的悍将,也感到了深深的疲惫。
霍去病微微颔首,目光却已越过残破的城墙,投向了更北方那隐约的山脉轮廓——那是太行山,是并州,是更广阔的天地,但也可能是他此次奔袭的极限。
“传令,全军于此休整三日。救治伤员,补充马匹,清点所有缴获。”霍去病终于下达了休整的命令,但他的思维并未停歇,“另,多派斥候,向西、向北探查。我要知道太行各陉口的布防,以及…卫青大将军主力的确切位置。”
他如同一柄始终绷紧的强弓,即便暂时收弦,也在为下一次满月般的张弛做准备。他深知,自己这把锋利的矛尖已经刺得足够深,足够痛,但能否将这巨大的战果转化为汉家实实在在的疆土,还需要身后那面名为“卫青”的坚实盾牌,以及整个大汉国力的支撑。
……
就在霍去病于巨鹿暂歇锋芒,如同一头舔舐利爪、准备下一次扑击的猛虎之时,他身后被搅得天翻地覆的河北大地,以及因他而剧烈震荡的天下棋局,正在发生着深刻而致命的变化。
长安,未央宫。
刘彻看着舆图上那被霍去病一路势如破竹、几乎全部插上汉旗的河北诸郡,脸上洋溢着毫不掩饰的兴奋与霸念。
“好!去病真乃朕之冠军侯再世!河北已乱,秦人北疆形同虚设!”他抚掌大笑,声震殿宇。
然而,留侯张良却适时地泼上了一盆冷静的冷水:“武皇帝,骠骑将军虽勇,然孤军深入,已呈强弩之末。巨鹿巷战,伤亡必不在小。且其横扫之地,犹如狂风过境,城防残破,民心未附,若无一稳重之人镇守梳理,恐难持久,易为他人所乘。”
刘彻收住笑声,看向张良,又看了看一旁沉稳的卫青,点了点头:“子房所言甚是。去病是朕最快的刀,但开疆拓土,光有快刀还不够,还需能臣稳将,守住基业。大将军卫青!”
“臣在!”卫青踏前一步,声音沉稳如山。
“你即刻率中军主力十万,出井陉,入河北!不必急于求战,首要之务,是接应去病,巩固战果!接收城池,安抚流民,重建秩序,将去病打下来的地盘,给朕牢牢钉死在我大汉版图之上!”刘彻的命令清晰而有力。
“臣,领旨!”卫青躬身,眼中闪烁着与霍去病不同的、属于建设者和守护者的光芒。他知道,自己的任务,是将霍去病点燃的燎原之火,转化为汉家北疆永不熄灭的烽燧。
庐州,秦军帅府。
王贲的煎熬达到了顶点。巨鹿陷落的消息,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河北,完了。彻彻底底地完了。他现在不仅无力北顾,甚至连自保都显得岌岌可危。
“将军…唐军尉迟敬德部,自安风津再次前出,似有东进迹象!”
“将军!西线急报!唐军主力李道宗部,已兵临 南阳 城下,攻势甚急!上将军压力巨大,难以分兵东援!”
“将军!南线明军朱棣部,已完全控制钟离、阴陵一线,正在沿淮构建防线,并…并派出小股部队,开始向我庐州侧后渗透骚扰!”
坏消息一个接一个,如同冰雹般砸向王贲。他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不断缩小的囚笼,四周都是虎视眈眈的猛兽,而囚笼的栅栏,正在一根根断裂。
绝望之下,一股极其狠戾的念头,如同毒蛇般从他心底升起。
“传令…”王贲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破罐破摔的疯狂,“放弃庐州以北所有据点!所有兵力,包括征调的新兵,全部收缩至庐州、寿春两城!实行最严酷的军管!城内所有存粮,统一调配,优先供应军队!若有煽动不满、暗中通敌者…满门抄斩,悬首示众!”
他要将庐州和寿春,变成两座用血肉和恐惧浇铸的堡垒,做困兽之斗!即便最终城破身死,他也要崩掉敌人几颗牙,流干最后一滴血!
编县,唐军大营。
李靖接到了卫青主力出井陉,以及王贲疯狂收缩兵力、准备死守的消息。他站在沙盘前,嘴角终于勾起了一丝一切尽在掌握的弧度。
“卫青动了,王贲疯了。”李靖对李绩道,“时机已至。”
他手指果断地点在沙盘上江淮东部区域:“传令尉迟敬德,不必再犹豫,全军东进!以最快速度,攻取 广陵!而后沿邗沟南下,威胁 江都!打通与江南的联系!”
“命令水师,自江陵东下,配合尉迟敬德陆上攻势,控制长江下游水道!”“同时,通告全军,我大唐东进战略,正式开始!目标,尽取江淮东部,锁钥长江,与北汉、残秦,鼎足而立!”
李靖的命令,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又一块巨石。大唐这台战争机器,在蛰伏观望许久之后,终于露出了它隐藏已久的锋利獠牙,向着相对空虚的江淮东部,发起了志在必得的猛攻!
霍去病在北方的狂飙,如同一根搅动天下的巨棍,打破了旧有的平衡。刘彻派出了卫青这块“砥柱”,意图巩固战果;王贲在绝望中化身“困兽”,准备进行最后的血腥挣扎;而李靖,则看准时机,化身“黄雀”,开始了新一轮的扩张。
天下这盘棋,因为北方这根“砥柱”的搅动,非但没有平静,反而迎来了更加混乱、也更加惨烈的中盘绞杀!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于河北的霍去病与卫青,聚焦于庐州的王贲,更聚焦于那支突然东进、兵锋直指广陵的大唐铁骑!
巨鹿城残存的烟火气尚未散尽,霍去病短暂的休整命令如同给绷紧到极致的弓弦稍稍松了一丝。然而,就在这河北战事暂歇的间隙,另一股蓄势已久的钢铁洪流,在江淮大地上,轰然启动了东进的巨轮!
编县,唐军大营。
尉迟敬德接到李靖“全军东进”的将令时,那双铜铃般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骇人的精光。他等待这一刻已经太久!安风津的对峙早已让他这头猛虎感到不耐。
“儿郎们!大总管有令!东进广陵!让江淮之地,也见识见识我大唐玄甲军的威风!”尉迟敬德的咆哮如同惊雷,滚过整个营地。
没有丝毫耽搁,驻扎在安风津的数万唐军精锐,以玄甲铁骑为先锋,步卒携攻城器械随后,如同一条苏醒的黑色巨龙,拔营而起,离开经营已久的安风津壁垒,沿着淝水东岸,向着数百里外的 广陵 城,开始了迅猛的突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