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的不锈钢餐盘碰撞声还在耳边回响。
杨震眉头却越皱越紧。
刚才在食堂打饭时,那个穿制服的年轻警员听见,六组讨论马东的时候,明显不对劲!
那反应太刻意了。
好在,他的记忆训练成绩不错!
他记住了所有警员的档案!不然还认不出是谁?
“陶非,你过来。”
杨震头也没抬,声音压得很低,像在说什么无关紧要的小事。
陶非闻言立刻快步走过来,微微俯身,“杨局,有何吩咐?”
杨震侧过头,嘴唇几乎贴在他耳边,气息扫过陶非的耳廓,“三组那个叫小赵的年轻警员,刚从警校毕业不到半年的那个,你盯着点。
刚才在食堂,我感觉,他有些不对劲。
你亲自,带人去跟,别惊动他,看他去哪,跟谁联系。
要是有问题,直接抓了!”
陶非的神色瞬间变了,眼里闪过一丝震惊,随即化为凝重。
他点了点头,声音同样压得极低,“我知道了,这就去安排。”
转身时,脚步快了几分,却没带出半分慌乱。
多年的刑侦经验,让他早已习惯了在平静中藏住惊雷。
此时的卫生间里,小赵正对着镜子洗手。
冷水扑在脸上,却压不住额角的冷汗。
他刚才在食堂听得清楚,六组已经掌握了证据,那马东已经招供啦!
他不能等了。
他从马桶里摸出个黑色的小手机。
不是局里配发的警务通,是沈万山的助理林强塞给他的,说“有情况就用这个联系,事成之后给他十万,够他在老家买套房”。
手指因为紧张有些发颤,他快速按出几个字:【六组要查万山集团,速准备】。
发送键刚按下去,卫生间的门突然被“砰”地推开。
“小赵,干什么呢?”陶非的声音像块冰,砸在瓷砖上,激起一片寒意。
小赵吓得手一抖,手机“啪嗒”掉在地上,屏幕还亮着,那条未读消息赫然在目。
李少成快步上前,弯腰捡起手机,点开屏幕递给陶非,“陶组,他刚给备注‘老板’的号码发了信息。”
小赵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陶组,我……我就是……”
“你是三组的,对吧?”
陶非看着他,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浓浓的失望。
这孩子上个月刚转正,在表彰大会上还说“要像杨局那样,做个让老百姓放心的警察”,怎么才过了一个月,就栽进了泥潭里?
“陶组,我错了……”
小赵的声音带着哭腔,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妈在沈万山的医院里面住院,说不给他们传消息,就停我妈的药……
我没办法啊陶组!
整个市里,只有万山集团旗下的医院有药!我……”
陶非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职业性的冷静。
他见过太多这样的“没办法”——被金钱诱惑的,被家人裹挟的,被权力压制的。
可警察这两个字,从来就不是“没办法”的借口。
“少成。”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带他回六组,按程序走。”
“是。”
李少成应道,上手铐时,动作格外轻,仿佛怕碰碎了什么。
他看着小赵垂着头被带走的背影,心里像堵着块石头。
这不是在抓穷凶极恶的罪犯,是在抓曾经一起训练、一起值夜班、一起在食堂抢过红烧肉的同事。
卫生间里只剩下陶非一个人。
瓷砖反射着惨白的光,映得他眼底的红血丝格外清晰。
他掏出烟盒,想抽支烟,手指刚碰到打火机,又放了回去。
局里规定,卫生间禁止吸烟。
原来有些裂痕,早已在暗处蔓延。
他想起刚入警队时,老队长说的话,“咱们这行,诱惑就像空气,无处不在。
无论发生何事,不要忘记初心。
可有很多人,走着走着,就忘了最初的誓言!”
陶非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出卫生间。
走廊里的阳光正好,却照不进刚才那间卫生间里的阴霾。
他抬头看向六组办公室的方向,脚步坚定了几分。
不管暗处藏着多少蛀虫,他们能做的,就是一个个挖出来,哪怕过程再痛,再难。
因为这身警服,容不得半分玷污。
郑一民的办公室里还飘着淡淡的茶香。
他刚从食堂回来,手里那把养了多年的紫砂壶还带着余温。
刚沏上的碧螺春在水里舒展,氤氲出袅袅的热气。
刚才在食堂,他远远看见了杨震和季洁。
杨震正给季洁夹菜,那动作自然又带着点刻意的讨好。
季洁嘴上像是在嗔怪,眼底却漾着藏不住的暖意。
郑一民没上前打扰,只是站在取餐口笑了笑。
这俩人,兜兜转转这么多年,总算走到了一起,也算是桩圆满事。
他端起紫砂壶,刚要抿一口,门外就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急促得像是在敲鼓,打破了办公室里的宁静。
“进来。”
郑一民放下紫砂壶,语气里带着点被打断的微怔。
门被猛地推开,季洁快步走了进来,脸上没了往日的从容,神情凝重得很,额角还有点薄汗,“老郑,赶紧跟我去六组一趟,出事了。”
郑一民心里“咯噔”一下,立刻从椅子上站起身,顺手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一边往外走一边问,“怎么了?这么急?
你跟杨震吵架了?刚才在食堂不还好好的吗?”
他记得清清楚楚,那会儿杨震看季洁的眼神,软得能滴出水来。
季洁被问得脸上掠过一丝不自然,显然没想到刚才那点互动被老郑看了去。
但此刻她没心思纠结这个,脚步没停:“不是吵架,是咱们内部出了问题。
马东的案子你知道吧?他刚刚招供了,牵扯出不少事……”
郑一民脚步一顿,瞬间明白了。
马东背后是沈万山,上午刚批了搜查令,这节骨眼上内部出问题,十有八九是有人给沈万山当保护伞。
能让季洁这么郑重其事来叫他,这人的职务绝对不低。
他脸上的轻松散去,眉头拧了起来,“是谁?”
季洁的声音低了些,带着点难以言喻的沉重。
重案组虽说分了不同组别,可终究是一个大家庭,谁出了岔子,心里都不会好受,“是五组的组长沈耀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