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衡之镜中,无光之渊如同一个不断旋转的黑暗漩涡,吞噬着周围的一切光点。那是最纯粹的虚无,连秩序之力在其边缘都会发生扭曲。
“轮回道标指向那里,不是巧合。”姜小鱼轻抚镜面,镜中的黑暗仿佛要满溢出来,“幽冥君主选择无光之渊作为最后的据点,必然有所图谋。”
墨临凝视着那片黑暗:“传说无光之渊是上古神魔战场,无数强大存在陨落其中。他们的执念与力量在深渊中沉淀、变质,形成了独特的规则。”
“归墟最喜欢的养料。”姜小鱼接口道。她能感觉到,深渊中沉淀的不仅仅是执念,还有被遗忘的秩序碎片,以及...某种呼唤。
养魂玉在怀中微微发烫,似乎与深渊产生了某种共鸣。
三日后,往生亭。
引路人——新任的引路人,一个沉默寡言的青年——为二人斟茶。亭外忘川河水静静流淌,与镜中狂暴的黑暗形成鲜明对比。
“无光之渊是连地府都无法管辖之地。”引路人语气平淡,“历代阎罗曾多次尝试探索,皆无功而返。最近一次是在三百年前,秦广王亲率阴兵深入,折损大半,只带回一句话。”
“什么话?”姜小鱼问。
“深渊之下,另有乾坤。”
书生不知何时出现在亭中,自顾自地倒了杯茶:“老秦回来后就闭关百年,出关后再不提深渊之事。我问过他多次,他只说‘不可说,不可探’。”
连秦广王都讳莫如深的地方...
姜小鱼与墨临对视一眼,均看到对方眼中的决意。
“我们必须去。”她道。
书生叹了口气,取出一个锦囊:“既然拦不住你们,这个拿着。危急时刻打开,或可保命。”
锦囊入手沉重,其中似乎不止一物。
离开往生亭后,姜小鱼打开锦囊,里面是三样东西:一枚古朴的铜钱,一片枯黄的叶子,还有一缕用红绳系着的青丝。
“这是...”墨临认出那缕青丝的气息,“孟婆的头发?”
姜小鱼捏着铜钱,秩序之力自主运转,读取其中信息:
“铜钱开路,黄叶护魂,青丝系缘。”她轻声念出铜钱中隐藏的箴言,“书生这是把压箱底的宝贝都拿出来了。”
枯叶散发出纯净的往生之息,青丝则蕴含着孟婆对轮回的感悟。而铜钱...她仔细感知,发现其中封印着一缕微弱的时空道标。
“看来他早就料到这一天。”墨临道。
姜小鱼收起三样宝物,望向远方:“在去无光之渊前,我们还需要一个向导。”
“向导?”
“一个熟悉无光之渊的向导。”
...
西境,万妖谷。
与上次到来时相比,这片土地已焕发生机。祖心的彻底复苏让西境重现远古时的繁荣,连空气都充满着活跃的灵韵。
青萝亲自出迎,她身后的妖族战士们个个气息强健,眼中精光内蕴。
“感知到祖心彻底复苏时,我就知道你一定成功了。”青萝笑着拥抱姜小鱼,“欢迎回来。”
当姜小鱼说明来意后,青萝的笑容渐渐消失。
“无光之渊...”她沉吟片刻,“妖族古籍中确有记载,称之为‘遗忘之地’。传说第一位妖皇便是从深渊中走出,带来了妖族传承。”
她带着二人来到祖灵圣地。复苏的万妖祖心悬浮在灵泉之上,每一次搏动都带动整个西境的生机流转。
“祖心记忆中,确实有关于无光之渊的片段。”青萝将手放在祖心上,闭目感应,“但很模糊,像是被刻意抹去了。”
姜小鱼也将手放在祖心上,秩序之力如水银泻地,深入祖心核心。在无数记忆碎片中,她找到了想要的信息——
一片永恒的黑暗,黑暗中有点点光芒如星辰闪烁。每一颗星辰都是一个破碎的世界,一个被遗忘的时空。
而在所有星辰的中心,有一个巨大的空洞,吞噬着一切光与暗。
那就是无光之渊的真面目:一个不断膨胀的时空奇点,所有规则的终点。
“妖皇从那里带出的不只是传承,”姜小鱼收回手,神色凝重,“还有警告。”
“什么警告?”墨临问。
“当深渊之眼睁开,万物归墟。”
青萝脸色发白:“这是什么意思?”
姜小鱼没有回答,而是问:“妖族中,可还有进入过无光之渊的先辈?”
青萝犹豫片刻:“有一位,但他...很特殊。”
...
在万妖谷最深处的一个洞穴中,他们见到了青萝所说的“特殊”存在。
那是一个被无数锁链禁锢的老者,白发如枯草,双眼蒙着黑布。最奇特的是,他周身同时散发着生机与死气,仿佛同时存在于生与死的边界。
“这位是守墓人,妖族的活历史。”青萝恭敬行礼,“他已守护祖墓三千年。”
守墓人抬起头,蒙眼布下的“目光”落在姜小鱼身上:“秩序的传承者,你终于来了。”
他的声音沙哑如碎石摩擦,带着岁月的沉淀。
“您知道我?”姜小鱼问。
守墓人低笑:“我不仅知道你,还知道你为什么而来。”
他转向无光之渊的方向,尽管双眼被蒙,却仿佛能穿透无尽空间直视深渊:“那个地方,我去过。”
在守墓人的叙述中,一段被遗忘的历史缓缓展开。
三千年前,他还是妖族最年轻的王子,意气风发,与当时的人族天才、冥族圣女并称三界新星。为探寻上古秘辛,三人结伴闯入无光之渊。
“那时的我们,以为能征服一切。”守墓人的声音带着追忆与苦涩,“直到亲眼目睹深渊的真实。”
他们在深渊中看到了世界的终极——所有时空的终点,所有规则的坟墓。人族天才在真相面前道心破碎,自绝于深渊。冥族圣女为掩护他离开,以自身为祭品暂时封印了深渊之眼。
“我带着妖皇传承逃出,却永远失去了一切。”守墓人扯下蒙眼布,露出空洞的眼窝,“这双眼睛,为不忘却真相而挖。这些锁链,为不重蹈覆辙而缚。”
姜小鱼沉默良久,问:“深渊之眼究竟是什么?”
守墓人重新蒙上黑布:“是门,也是钥匙。门后是归墟本源,钥匙能打开所有时空。”
他“看”向姜小鱼:“幽冥君主的目的,从来不是毁灭,而是掌控。祂要成为所有时空的主宰,让万物万灵都成为归墟的奴仆。”
这个真相让所有人不寒而栗。
“那我们该如何阻止祂?”墨临问。
守墓人摇头:“阻止?或许该问,是否应该阻止。”
在三人困惑的目光中,他缓缓道:“如果归墟本就是宇宙循环的一部分呢?如果秩序的终极就是归于虚无呢?”
姜小鱼立即反驳:“但那意味着所有生命的努力都毫无意义!”
“是吗?”守墓人意味深长地道,“日升月落,花开花谢,不都是循环的一部分?死亡让生命可贵,终结让过程有意义。”
他伸出手,掌心浮现出一个光暗交织的图案:“关键在于平衡。秩序过度,万物僵化;归墟过度,万物寂灭。你们要做的,不是消灭归墟,而是重建平衡。”
这番话如醍醐灌顶,让姜小鱼对秩序之力的理解更深一层。
离开洞穴时,守墓人最后告诫:“小心深渊的低语。它会放大你内心最深的恐惧与渴望,让最坚定的意志也会动摇。”
...
当夜,姜小鱼独自在祖灵泉边静坐。泉水倒映着月影,也倒映着她内心的波澜。
守墓人的话在脑海中回荡。如果秩序与归墟本就是一体两面,那她的存在意义究竟是什么?只是为了维持这个注定终结的循环吗?
“睡不着?”墨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姜小鱼没有回头:“在想守墓人的话。”
墨临在她身边坐下:“你怎么想?”
“我不知道。”她轻声道,“如果一切终将归于虚无,我们现在的坚持又算什么?”
墨临沉默片刻,道:“记得北境的雪吗?”
姜小鱼点头。那场几乎冰封整个北境的暴雪,如今想来仍心有余悸。
“雪会融化,北境会春暖花开。”墨临望着月色,“但那些在雪中相互扶持的人们,那些为守护他人而牺牲的英雄,他们的选择不会因冰雪消融而失去意义。”
他转向姜小鱼:“结局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如何走向结局。”
姜小鱼怔怔地看着他,忽然笑了:“你说得对。”
她站起身,秩序之力在掌心流转:“无论深渊之下是什么,无论结局如何,我们都要走下去。因为这就是我们的选择。”
月光下,她的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三日后,一切准备就绪。
青萝将一枚骨符交给姜小鱼:“这是用祖心之力炼制的‘溯源符’,可在深渊中指引方向。”
书生提供的三样宝物已被炼化,铜钱化作腰间佩饰,枯叶融入养魂玉,青丝系在腕间。
秦广王派人送来地府至宝“定魂灯”,可照破虚妄,定住神魂。
最后时刻,姜小鱼将平衡之镜交给青萝保管:“如果我们回不来,这面镜子会指引下一个秩序守护者。”
告别众人后,二人来到西境与无光之渊的交界处。
这里是一片荒芜的死地,连风到这里都会静止。前方是永恒的黑暗,后方是生机勃勃的西境,一步之隔,如同两个世界。
姜小鱼握住墨临的手,秩序之力在二人周身流转。
“准备好了吗?”她问。
墨临点头,剑已出鞘三分。
二人同时迈步,踏入永恒的黑暗。
就在他们身影消失的瞬间,平衡之镜突然剧烈震动。镜中的黑暗漩涡中心,一点光芒缓缓亮起。
如同...睁开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