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练长老的名字,如同一块投入古井的巨石,在玄天宗高层内部激起了难以平息的波澜。
丹霞峰,掌管宗门丹药炼制,地位超然。赤练本人更是炼丹宗师,修为已至化神中期,门下弟子众多,交游广阔。若他真是幽冥宗内应,其危害性将远超一个核心弟子赵乾。但正因其地位尊崇,没有确凿证据,绝不可轻动,否则必将引发宗门震荡,甚至打草惊蛇,令其背后更大的网络隐匿更深。
凌霄殿内,灯火通明。清虚掌门、青霄真人以及另外两位绝对可信的太上长老秘密商议至深夜。
“赤练……竟会是他?”一位须发皆白、气息如同古松般沉静的太上长老,松溪真人,眉头紧锁,语气中带着痛惜,“他入宗门已逾八百载,丹道造诣非凡,为宗门立下过汗马功劳。此事……可有误判的可能?”
“松溪师兄,姜小友的‘秩序’洞察之力,你我都已亲眼所见。”青霄真人沉声道,“赵乾魂识中的信息,做不得假。赤练即便并非主谋,也定然牵涉其中。如今敌暗我明,需得谋定而后动。”
清虚掌门指尖轻轻敲击着玉座扶手,目光深邃:“赤练掌管丹霞峰,接触宗门核心丹药与资源,若其心怀不轨,后果不堪设想。然,其炼丹之术于宗门亦不可或缺,且其经营丹霞峰多年,根深蒂固。调查必须秘密进行,务求一击即中,拿到无可辩驳的铁证。”
他目光转向侍立一旁的墨临与经过一日休整、气息已然稳固不少的姜小鱼:“临儿,姜小友,探查赤练之事,便交由你二人负责。姜小友的秩序之力,能洞察虚妄,辨识混乱,正是此事关键。临儿,你从旁策应,务必确保姜小友安全,并留意丹霞峰一切异常。”
“弟子(晚辈)领命!”墨临与姜小鱼齐声应道。
……
次日,晨曦微露。
姜小鱼与墨临化作两道不起眼的流光,悄无声息地来到了丹霞峰地界。
与其他剑意冲霄的山峰不同,丹霞峰云雾缭绕,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药香与地火特有的硫磺气息。无数依山而建的丹房鳞次栉比,不时有弟子驾驭着药锄、葫芦等法器穿梭其间,一派繁忙景象。
两人并未直接前往峰顶赤练长老的洞府,而是混迹于往来弟子之中,看似随意地游览,实则姜小鱼已悄然将秩序感知扩散开来,如同无形的蛛网,笼罩着周围大片区域。
在她的“秩序之眼”中,整个丹霞峰的能量流动呈现出一种复杂而有序的状态。地火被阵法引导,药气循着特定轨迹流转,弟子们各司其职……然而,在这片看似和谐的表象之下,她敏锐地捕捉到了几处极其隐晦的“不协调”。
有几股精纯的丹药灵气,在流转至峰腰某处偏僻区域时,会诡异地消失一部分,仿佛被某种无形之物吞噬;地火脉络中,也混杂着一丝极其淡薄、与周围炽热阳刚格格不入的阴寒死气;更让她在意的是,一些往来弟子的魂识波动中,隐隐缠绕着一丝与赵乾相似的、被某种力量影响后的滞涩感。
“问题主要集中在那片区域。”姜小鱼以神念传音,指向峰腰一处被茂密“火枫林”遮掩的山坳。那里似乎是几间废弃的旧丹房,平时罕有人至。
墨临顺着她所指方向望去,剑眉微蹙:“那里是‘残炎谷’,据传是古代地火喷发后留下的遗迹,地火狂暴不稳,早已废弃不用。赤练长老曾下令,禁止弟子轻易靠近。”
禁止靠近?此地无银三百两。
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借着林木与地形的掩护,悄无声息地向残炎谷潜去。
越靠近残炎谷,空气中那股异常的阴寒死气便越是明显,虽然依旧淡薄,但在姜小鱼的秩序感知中,如同白纸上的墨点般清晰。同时,她也感觉到,谷口附近布置着数层极其高明的隐匿与警戒阵法,若非她此刻对规则波动异常敏感,几乎难以察觉。
“阵法造诣不俗,且手法……并非玄天宗正统路数。”墨临仔细观察后,低声道。
姜小鱼点了点头,秩序之力凝聚于双眸,那些隐匿的阵纹在她眼中逐渐显现出轮廓与能量流转的节点。“跟我来。”
她如同最灵巧的穿花蝴蝶,引领着墨临,在复杂危险的阵纹缝隙间穿梭,每每于间不容发之际避开触发点。得益于新生秩序之力对“规则结构”的敏锐,这些在外人看来天衣无缝的阵法,在她眼中却破绽百出。
不多时,两人有惊无险地穿过层层阵法,真正踏入了残炎谷。
谷内景象与外界截然不同。地面焦黑,布满了裂缝,灼热的地火不时从裂缝中喷涌而出,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硫磺味和一股更浓郁的、令人作呕的腥甜气息——那是大量生灵精血与魂力被炼化后残留的味道!
谷地中央,赫然矗立着一座高达数丈、通体漆黑、表面刻画着无数痛苦挣扎魂影的诡异炉鼎!炉鼎下方,连接着数条被强行改道、引入谷中的狂暴地火脉,暗紫色的火焰舔舐着炉壁,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而炉鼎周围,散落着不少沾染着暗红色污迹的符箓碎片,以及一些早已失去光泽、造型古怪的炼丹材料残渣。
“这是……‘万魂淬血炉’?!”墨临脸色骤变,认出了这鼎炉的来历,“幽冥宗用以淬炼生灵精魄、炼制邪丹魔器的禁忌之物!赤练他……竟敢在宗门禁地内,私设此等邪物!”
姜小鱼的秩序感知全面覆盖过去,脸色也瞬间沉了下来。在那邪炉之上,她“看”到了无数扭曲、痛苦、充满怨恨的残魂印记,以及一股精纯而邪恶的幽冥丹气正在炉内缓缓孕育。更让她心悸的是,炉鼎深处,似乎还封印着一缕极其微弱、却本质极高的……与轮回相关的波动!
难道赤练不仅是在炼制邪丹,还在图谋与轮回相关之物?
就在两人震惊于眼前所见时,姜小鱼猛地转头,秩序之力瞬间锁定了谷口方向!
“有人来了!气息……是赤练!”
几乎是同时,一个阴冷而充满杀意的声音,自谷口阵法之外传来:
“何方宵小,敢擅闯本座禁地?!找死!”
话音未落,笼罩残炎谷的阵法光华大盛,无数道漆黑的、缠绕着幽冥死气的锁链自虚空中浮现,如同毒蟒般向姜小鱼和墨临绞杀而来!与此同时,谷口阵法通道打开,一道笼罩在暗红色丹袍中的身影,携带着滔天怒焰与化神期的磅礴威压,悍然闯入!
正是丹霞峰之主,赤练长老!
他面容阴鸷,眼中燃烧着怒火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慌,显然没料到竟有人能无声无息潜入此地,还窥破了他的秘密!
“墨临?还有你这个来历不明的丫头!”赤练目光如刀,瞬间锁定两人,“好好好!既然你们自寻死路,发现了此地,那就永远留在这里,成为我这‘九幽转轮丹’的最后一味药引吧!”
他双手掐诀,那尊万魂淬血炉剧烈震动,炉盖掀起一角,喷吐出漫天污血与怨魂,混合着地火与幽冥死气,化作一条狰狞的血色魔龙,咆哮着向姜小鱼和墨临扑来!
杀气盈谷,大战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