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溟冰海，崩塌裂谷底部。
冰漓带着残余的玄冰宫修士迅速撤离，留下满目疮痍。巨大的冰岩不断从裂谷两侧崩落，砸入汹涌倒灌的海水之中，发出雷鸣般的巨响。被苏清鸢最后斩开的空间裂隙，如同一个贪婪的伤口，兀自喷涌着混乱狂暴的能量乱流和空间碎片，将周围的一切都卷入、撕碎。
凌波、楚景耀、文鸿、紫芜四人依靠文鸿勉力维持的弱水御界，在动荡的海水和坠落的冰岩间艰难稳住身形。他们的目光，死死盯着那恐怖的空间裂隙，心如坠冰窟。
苏清鸢，为了给他们争取生机，竟孤身冲入了那绝地！
“清鸢……师妹……” 楚景耀双目赤红，攥紧了手中的朱雀羽扇，指节发白。他恨自己实力不够，恨那玄冰宫咄咄逼人。
“那裂隙……连接着空间乱流，还有未知的水行异力……” 文鸿脸色苍白，维持如此大范围的御界抵挡环境剧变，消耗极大，但他眼神依旧沉稳，迅速分析，“清鸢师妹有水魄源晶护身，未必……未必就会……”
“还有尘渊师兄！” 紫芜眼中含着泪光，却带着一丝希冀，“你们感觉到了吗？刚才……那一声龙吟，还有那一点青光……虽然微弱，但一定是墨师兄！他可能就在这裂隙连接的深处！”
凌波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握着白虎金刀，刀身因用力而微微颤抖。清冷的面容上，冰霜般的眼眸深处，翻涌着剧烈的情绪——悲痛、愤怒，以及那一丝被紫芜点亮的、微弱的希望。
“我们不能留在这里！” 凌波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却斩钉截铁，“清鸢生死未卜，尘渊可能就在里面！这裂隙不稳定，随时可能彻底塌缩或引发更大的空间灾难。我们必须想办法进去，或者……找到其他通往里面的路！”
“进去？” 楚景耀看着那吞噬一切的裂隙，头皮发麻，“这鬼东西，元婴进去怕是瞬间就被撕碎了！”
“直接进入风险太大。” 文鸿摇头，他看向四周崩塌的岩壁和那幽暗的裂隙边缘，“清鸢斩开这里时，水魄源晶与裂隙内的某种力量产生了共鸣。或许……这裂隙并非天然形成，而是依托某种古老的水行遗迹或地脉节点存在？我们或许能沿着裂隙边缘，寻找相对稳定的‘脉络’或‘缝隙’。”
他闭目感应，玄龟虚影缓缓沉入脚下混乱的海床，试图沟通地脉。片刻后，他猛地睁开眼，指向裂隙左侧一片相对完整、隐隐有奇异水纹波动的岩壁：“那里！地脉波动异常，岩层结构似乎被某种力量长久侵蚀改造过，与裂隙的能量同源但更加温和！可能有通道或薄弱点！”
紫芜也凝聚祥瑞感知，指尖一点五彩光芒飘向那处岩壁。光芒触及岩壁，并未被弹开，反而如同水滴入海绵般，缓缓渗入，引得岩壁上的水纹微微荡漾。
“有反应！里面似乎有空间！” 紫芜惊喜道。
“走！去看看！” 凌波当先行动，白虎刀意收敛，化作一道白光掠向那处岩壁。
四人来到近前。岩壁呈深黑色，触手冰凉刺骨，但表面确实流淌着如同活物般的淡蓝色水纹，与周围普通的寒冰岩石截然不同。文鸿以土行灵力小心探查，发现岩壁后方并非实心，而是中空的，且结构复杂，隐隐有通道延伸向下方和……裂隙深处的方向。
“我来打开它，你们戒备！” 凌波示意众人退后，白虎金刀上玄冰锐气凝聚，她没有选择暴力破开，而是将刀尖精准地切入水纹流转的几个关键节点，以精纯的刀意和冰行感悟，尝试“引导”和“打开”这扇奇异的门户。
随着刀意的渗透，岩壁上的水纹光芒渐亮，发出轻微的“嗡嗡”声。片刻后，水纹中心缓缓向内凹陷，旋转，形成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泛着水蓝色光晕的洞口。洞口内，是一条倾斜向下、不知通往何处的幽深通道，通道壁上同样布满发光的水纹，空气中弥漫着比外界更加精纯古老、却又带着莫名压抑感的水行灵气。
“就是这里！进去！” 凌波收起刀，率先踏入。
楚景耀、文鸿、紫芜紧随其后。
就在最后一人紫芜进入后，那水纹洞口悄然闭合，岩壁恢复原状，从外界再也看不出丝毫痕迹。
通道内并非黑暗，水纹提供了微弱的光源。通道蜿蜒曲折，时而狭窄仅容侧身，时而开阔如厅堂。温度比外面的冰海更加酷寒，但这里的寒气似乎更加“沉静”和“古老”，少了几分狂暴的煞气，多了几分岁月沉淀的威压。
“小心，这里的水灵……有‘意志’。” 紫芜轻声提醒，麒麟祥光笼罩众人，隔绝着那无孔不入的古老威压，同时敏锐地感知着周围环境，“这条通道，似乎是人工开凿，又像是自然形成后经年累月被水灵侵蚀改造……非常古老。”
众人不敢大意，收敛气息，缓缓前行。通道一直向下，似乎通往海底更深处。沿途，他们看到了许多奇异的景象：镶嵌在岩壁中的巨大贝壳化石，内部隐约有光华流转；凝结在洞顶的、如同钟乳石般的深蓝色冰晶，散发着精纯的水灵之气；甚至在某些岔路口，看到了残破的、风格古朴的符文痕迹，显然年代久远。
“这里……恐怕是北溟上古某个水族或修炼水行大道的宗门遗迹……” 文鸿观察着那些符文，若有所思，“玄冰宫掌控北溟，未必完全探索清楚了所有古代遗迹。这连接幽冥海眼支脉的通道，可能就是其中之一。”
正行进间，前方通道豁然开朗，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地下洞窟。
洞窟中央，是一个直径百丈的圆形水潭。潭水并非普通海水，而是呈现出一种静谧深邃的墨蓝色，水面平滑如镜，不起一丝波澜。水潭上方，悬浮着无数点点的蓝色星光，如同倒映的星空，美轮美奂，却又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庞大水灵压力。
而在水潭边缘，立着三座高达十丈、通体由某种幽蓝水晶雕琢而成的奇异雕像。雕像并非人形，而是三种从未见过的深海巨兽形态，狰狞威严，栩栩如生，空洞的眼眶仿佛注视着闯入者。
“有守卫？” 楚景耀警惕地举起羽扇。
就在四人踏入洞窟的瞬间，那三座水晶雕像，眼窝处骤然亮起冰蓝色的火焰！
“嗡——！”
一股强大的禁锢力场瞬间笼罩了整个洞窟！与此同时，那平静的墨蓝水潭中心，缓缓升起一道身影。
那是一个完全由流动的深蓝水体构成、身形婀娜、长发如水草般飘散、面容模糊却带着一股雍容与沧桑气息的“女子”。她手中持着一柄由水光凝聚的三叉戟，气息浩瀚深邃，虽不如冰漓那般锋芒毕露，却更加磅礴难测，隐隐与这整个洞窟、乃至更深处的空间连为一体。
“上古水灵守卫……” 文鸿低声道，面色无比凝重。这女子的气息，绝对超越了元婴层次，恐怕是某种遗迹守护灵，借助此地特殊环境与漫长岁月积累，拥有了接近化神期的力量！
“闯入者……此地乃‘归墟水道’之节点，通往‘沉渊海眼’之禁途。非天命所归、水魄相引者，不得前行。” 水灵女子的声音空灵悠远，直接在众人识海响起，不带丝毫感情，“汝等身怀异种灵力，非纯水之体，更无信物……退去，或永葬于此。”
随着她的话语，那三座水晶雕像缓缓动了起来，发出“嘎吱”的岩石摩擦声，分别锁定了凌波、楚景耀和文鸿（紫芜被水灵女子直接忽视，似乎其祥瑞之气让水灵有所忌惮或疑惑）。雕像的气息，赫然也都达到了元婴后期的水准！
前有神秘强大的水灵守卫拦路，后退似乎也无路（通道可能已封闭）。而苏清鸢和墨尘渊的下落，很可能就在这水潭之下，那所谓的“沉渊海眼”之中！
“前辈！” 凌波上前一步，不卑不亢地拱手，“我等并非有意冒犯禁地。只为追寻两位失散同伴的下落。其中一人身负青龙契约，另一人持有水魄源晶，皆被卷入前方空间乱流。恳请前辈通融，告知前路安危，或允许我等通过！”
“青龙？水魄？” 水灵女子模糊的面容似乎波动了一下，空灵的声音带上了一丝讶异与追忆，“竟有身负青龙天命与水魄认可者同时涉足此地……难怪最近‘海眼’核心躁动不安……”
她沉默片刻，似乎在感应什么。
“汝所言持有水魄源晶者，气息确已深入‘沉渊海眼’之域，然其状态……与海眼中某种古老封印产生共鸣，吉凶难料。” 水灵女子缓缓道，“至于青龙契约者……其气息微弱如风中残烛，隐于海眼最深处‘冥寒归墟’之界，被万载玄冰与混乱时空封镇，生机渺茫。”
听到墨尘渊“生机渺茫”，众人心头又是一沉。但至少，都还“存在”！
“前辈，无论如何，我们必须找到他们！” 楚景耀急道，“请放我们过去！”
水灵女子缓缓摇头：“规矩不可废。除非……汝等能通过‘水镜三关’之试，证明拥有涉足禁地的资格与实力。”
她手中三叉戟轻点，水潭表面泛起涟漪，映照出三个不同的景象：左边是一处狂暴的深海漩涡，中间是一片寂静无声的绝对黑暗水域，右边则是一座不断移动、布满锋利冰刃的冰山迷宫。
“三关，对应‘力’、‘心’、‘智’。闯过，可得‘水行路引’，安全通过此节点，深入海眼区域。失败，或永困幻境，或身死道消。” 水灵女子声音淡漠，“汝等，可敢一试？”
这显然是唯一的途径。
凌波四人交换眼神，均看到彼此眼中的坚定。
“我们闯！” 凌波代表众人回答。
“善。” 水灵女子微微颔首，三叉戟一挥，水潭中的三个景象光芒大放，分别射向凌波、楚景耀和文鸿！
“各自小心！” 文鸿低喝一声，已被那道映照寂静黑暗水域的光芒笼罩，身影瞬间从洞窟中消失。
楚景耀被卷入深海漩涡的景象，凌波则面对了冰山迷宫。
紫芜留在原地，水灵女子并未对她出手，只是静静悬浮于水潭之上，仿佛在等待结果。
考验，开始了。
同一时间，空间裂隙深处。
苏清鸢的意识在无尽的混乱与撕扯中浮沉。
身体仿佛被丢进了高速旋转的砂轮，无处不在的空间乱流如同最锋利的锉刀，疯狂地切割、研磨着她的护体灵光、凤凰真炎，乃至肉身。剧痛从每一个角落传来，若非水魄源晶在最后关头爆发出蔚蓝光华，形成一层相对稳定的本源水罩护住她心脉要害，又有凤凰真炎与五行灵脉本能地抵抗消融着侵入的异种能量，她恐怕早已被撕成碎片。
即便还活着，情况也糟糕到了极点。经脉多处受损，灵力混乱不堪，神魂在剧烈的空间颠簸中眩晕欲裂。她只能勉强维持一丝清明，紧紧抱着怀中的水魄源晶，感受着它与周围狂暴环境中，某些相对稳定、同源的“水行节点”产生的微弱共鸣，如同怒海中的浮木，随波逐流，却又被暗流牵引着，漂向某个未知的深处。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又或许漫长如年。
周围的撕扯力陡然一轻！
仿佛穿过了一层厚重的壁障，她重重地摔落在某种坚硬而潮湿的地面上，连续翻滚了十几圈才勉强停下。
“咳……咳咳……” 她剧烈地咳嗽着，呕出几口带着冰渣和空间尘埃的淤血，五脏六腑如同移位般疼痛。眼前一片模糊，只有微弱的水蓝色光芒在黑暗中流淌。
她挣扎着坐起，背靠冰冷的岩壁，第一时间检查自身。伤势沉重，灵力仅存三成，凤凰真炎黯淡，唯有水魄源晶依旧温润，持续散发出滋养的水灵之气，缓慢修复着她的伤势，尤其是对抗着侵入体内的、来自空间乱流的诡异侵蚀之力和此地浓郁的阴寒。
这里……是哪里？
她环顾四周。似乎是一个巨大的天然洞穴，洞穴四壁和穹顶布满了发出淡蓝色微光的奇异苔藓和晶石。脚下是湿润的岩石地面，有一条地下暗河在不远处潺潺流淌，河水呈墨蓝色，散发着精纯却阴寒的水灵之气。空气潮湿冰冷，弥漫着一股古老、蛮荒、又带着淡淡咸腥与腐朽的气息。
抬头望去，洞穴顶部极高，隐约可见一些倒悬的巨大冰棱和钟乳石。而在洞穴的尽头，似乎有更加广阔的空间和微弱的光源。
最重要的是，一进入这里，她怀中水魄源晶的共鸣就变得异常清晰和强烈！它指向的，正是洞穴尽头那微弱光源的方向！而且，那种共鸣中，还夹杂着一丝让她灵魂都为之悸动的……同源吸引与……排斥？
仿佛那里，存在着另一部分水魄源晶，或者……某种同源而异质的强大水行本源！
她想起了冰漓提到的“圣物碎片”，想起了墨尘渊夺走的“水魄碎片”……难道，这里就是那些碎片，或者更完整的水行本源所在之地？
她挣扎着站起，身体各处传来剧痛，但她咬牙忍住。必须先探查环境，恢复部分实力。她取出一枚疗伤丹药服下，盘膝坐下，全力运转五行灵脉，引导水魄源晶之力疗伤。
就在这时——
“吼……昂……”
一声极其微弱、却仿佛穿越了无尽时空阻隔、带着无尽疲惫与沧桑的龙吟，隐约从洞穴的极深处，那微弱光源的方向，幽幽传来。
这声龙吟，与之前裂谷底听到的惊鸿一瞥不同。它更加古老，更加沉重，仿佛不是来自活物，而是……某种烙印在天地法则中的回响？或是……被长久封镇的残灵发出的哀鸣？
但在这声龙吟的余韵中，苏清鸢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熟悉感？
不是青龙的纯粹威严与生机，而是另一种更加古老、更加浩瀚、仿佛能掌控万水兴衰的……水之龙韵？但这水龙之韵的深处，似乎又纠缠着一缕微弱却坚韧的……青龙之气？
尘渊？！
苏清鸢猛地睁开眼，看向洞穴深处，心脏狂跳。
难道……尘渊的青龙之力，与这洞穴深处某种古老的水龙遗骸或封印产生了奇特的交融或对抗？
必须立刻过去看看！
她压下伤势，扶着岩壁，踉跄而坚定地，朝着那龙吟传来的方向，一步步走去。手中的水魄源晶，光芒越来越亮，仿佛在为她指引方向，也在与深处那未知的存在，进行着无声的对话。
洞穴幽深，前路未卜。古老的龙吟，同源的水魄感应，还有那可能存在的一线生机……都在黑暗的尽头，等待着她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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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四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