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野抬眼一看，嚯，阵仗不小。
他心里咯噔一下，第一反应就是这帮小子肯定是来为林恒求情的。
他放下手里的报告，身体往后靠在椅背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语气不善地开口。
“林恒的事情已经定了，是舰队的命令，谁也改不了。”
罗浩往前跨了一步，身板挺得笔直，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报告大队长！我们……想跟着林队一起，调去驱逐舰！”
办公室里的空气安静了一瞬。
许野脸上的表情凝固了，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他掏了掏耳朵，身体微微前倾，盯着罗浩：“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们想跟着林队去驱逐舰！”
这次，不只是罗浩，他身后的杨光、李响等人也齐声吼了出来。
许野这下听清了，他气得笑了起来。
“胡闹！简直是胡闹！”
他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指着罗浩的鼻子骂道。
“你们以为部队是你们家开的菜市场啊？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驱逐舰的编制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早就满了！哪有位置给你们？”
他缓了口气，又换上一种语重心长的口气，试图劝说他们。
“你们这帮小子，脑子怎么就不开窍呢？林恒走了，1134艇的位置不就空出来了？”
“罗浩，你现在是艇长，其他人努努力，副艇长、轮机长、各个班的班长，不都有机会吗？留在原单位，前途一片大好，非要去驱逐舰上当个普通的水兵？图什么？”
“我们不要职务！”李响梗着脖子喊道，“我们就要跟着林队！”
“对！我们就要跟着林队！”众人再次附和，情绪激动。
许野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软硬不吃是吧？
“反了天了你们！”他指着门口，怒吼道。
“现在！立刻！都给我滚出去！再敢多说一个字，全部关禁闭！”
罗浩等人咬着牙，胸口剧烈起伏，但军令如山，他们只能敬了个礼，转身退出了办公室。
许野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重重地坐回椅子上，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这帮兔崽子！
他走到窗边，想透透气，结果往下一看，瞳孔骤然一缩。
罗浩那帮人，根本没走！
他们就在办公楼下，顶着炎炎烈日。
站成一排笔挺的军姿，一动不动，跟扎在地上的标枪一样。
这是要跟他玩死磕到底的把戏？
许野冷哼一声，拉上了窗帘。
“行，有骨气。我倒要看看，你们能站多久！”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午后的太阳愈发毒辣，柏油路面被烤得冒出阵阵热气，空气都扭曲了。
楼下站着的艇员们，汗水早已浸透了作训服，顺着脸颊、脖颈往下淌。
在脚下积起一小滩水渍。
但没有一个人动。
他们的军姿依旧标准得可以当教科书，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倔强和坚持。
林恒是接到消息后匆匆赶来的。
他刚办完一些调动的手续，就听人说他那帮老部下在大队长楼下罚站，顿时心里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他一路小跑到办公楼下，果然看到了那熟悉的一幕。
“林队！”门口的卫兵看到他，立刻敬礼，随即又有些为难地转达道。
“大队长有令，让您……把您的人领回去。”
“我的人？”林恒咀嚼着这三个字，心里已经猜到了七八分。
他快步走到队伍前，看着一张张被晒得通红，却依旧昂扬的脸，又气又心疼。
“你们一个个的，搞什么名堂？造反啊？”
“林队！”
看到林恒，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
罗浩往前一步，嘴唇干裂，声音却依旧洪亮：“林队，我们想跟你走！”
杨光也急切地说道。
“林队，我们不想留在登陆艇上，我们想去驱逐舰！跟你一起！”
“对！我们想跟你一起！”
林恒板起脸：“胡闹！你们看看现在几点了？一个个都想中暑是不是？”
“赶紧给我回去休息！这是命令！”
然而，没人动。
所有人都用一种期盼又执拗的眼神看着他。
林恒知道，跟他们说是说不通了。
解铃还须系铃人。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对罗浩说：“你们在这儿等着，别乱动。”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冲进了办公楼。
看着林恒的背影，楼下站着的艇员们，眼神里重新燃起了希望。
林恒一口气冲上楼，连门都没敲，直接推开了许野办公室的门。
许野正坐在那儿喝茶，看到林恒闯进来，眼皮都没抬一下，慢悠悠地说道。
“怎么？终于肯来领你的人了？”
林恒走到办公桌前，双手撑在桌面上，俯视着许野，开门见山。
“大队长，我要带他们走。”
“你凭什么？”许野放下茶杯，抬起头，目光锐利。
“就凭他们是你带出来的兵？林恒，我告诉你，部队不是讲人情的地方。”
“我不是在跟您讲人情。”林恒的语气很平静，但眼神却无比认真，“我是在跟您谈工作。”
他直起身子，缓缓说道：“大队长，我刚调去驱逐舰，对新单位的一切都不熟悉。”
“舰上的人员，装备，都需要时间去磨合。”
“如果我能带上我自己的兵，带上罗浩他们，这个磨合期至少能缩短一半。”
“他们懂我的指挥习惯，我了解他们每个人的技术特点。我们这支队伍拉过去，就能立刻形成战斗力。”
“这对驱逐舰，对舰队，都有好处。这不比我去跟一群陌生人慢慢磨合，效率更高吗？”
许野沉默了。
他不得不承认，林恒说得有道理。
一个配合默契的团队，其价值远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
但他也有他的难处。
“你小子，说得倒是轻巧。”许野的手指又开始敲击桌面。
“驱逐舰那边的人事调动，是舰队司令部直接负责的，我这个大队长，说话分量有限。”
“再说了，我把你手下这帮骨干全放走了，我1134艇怎么办？彻底瘫痪吗？”
“1134艇可以补充新人，慢慢培养。”林恒紧追不放。
“但驱逐舰不一样，新舰入列，每一分每一秒都宝贵，没有那么多时间给我们去浪费。”
看着林恒寸步不让的样子，许野叹了口气。
他站起来，走到窗边，看着楼下那排依旧挺立的身影，眼神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