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片躺在掌心，边缘焦黑，像被什么烧过。我盯着那半个断环符号，指尖一用力，它没碎，反而震了一下，像是活的。
寒星站在我身后半步，呼吸压得很低。她没说话，但我知道她在等——等我下一步动作。
阶梯还在往下延伸，紫光缠着鞋底往上爬，那股吸力比刚才强了。再往前走，每一步都像踩在某种脉搏上，咚、咚、咚，慢得让人发慌。
“别跟太紧。”我头也不回，把金属片翻了个面，“这路认生，你血契太亮，容易被盯上。”
她应了一声，脚步顿了顿。
我蹲下身，咬破指尖，一滴血落在金属片上。血珠滚了一圈，没渗进去，反倒被吸住，贴在那断环的缺口处。
刹那间，脑子里闪过一行字——
**“非三界材质，触发条件：命轨错位者触之即开。”**
《天命漏洞手册》残存的记忆碎片，拼出这一句就散了。但它够用了。
我冷笑：“所以你是等着我来？”
金属片突然发烫，嗡地一声弹起，在空中转了半圈，然后朝着阶梯尽头飞去。我没追，只是抬脚跟上。它飞得不快，像在引路，又像在试探。
寒星在后面小声问：“它去哪儿？”
“去开门。”我说，“有人把钥匙藏在墙缝里，总得有人捡起来用。”
阶梯终于到了头。
尽头是一堵石壁，灰黑色，表面布满裂纹，像是干涸的河床。金属片悬在壁前，轻轻震动，然后猛地扎进一道裂缝。
整面墙抖了抖。
那些裂纹开始移动，像有东西在下面爬，缓缓拼成一个完整的图案——依旧是那个断环，但这次，缺的那一截补上了。
“成了？”寒星握紧了戟。
“没那么简单。”我盯着那环，“补上的部分是假的。真缺的不是位置，是‘生’。”
话音落，石壁中央浮现出一层符文，层层嵌套，循环往复，看一眼就头晕。典型的死局阵眼，碰一下反噬全身。
果然，空气里传来声音，低沉、沙哑，带着笑：“此册乃我执念凝成，凡人不可近。”
是渊主恶念。
它还没死透，卡在锁魂阵核心，还想拦我。
我没理它，左眼琉璃镜忽然一震，脑海深处又蹦出一句批注：
**“符阵第九重，逆序第三爻，逢‘生’则死。”**
我挑眉。
原来你怕“生”字？
指尖一划，空中现出一个“生”字，金光勾边，刚写完最后一笔，石壁上的符文就开始崩解，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内部蛀空。
“轰——”
一声闷响，石壁从中裂开，缓缓向两侧退去。
里面是个小室，不大，四壁空荡，只有中央悬浮着一本册子。金色封皮，纹路流动，不是三界常见的篆体，更像是某种被抹除后的痕迹重新凝结而成。
寒星倒抽一口冷气：“这是……天命册？”
“不是。”我走进去，袖子里的星盘虽然不动，但我能感觉到那册子的能量脉络，“这是‘亡命录’的逆写体，专记被天道删掉的人和事。”
她皱眉：“那谁会被记在里面？”
“不该存在的人。”我看向那册子，“比如——我。”
话没说完，锁魂阵方向传来咆哮，黑雾顺着通道涌来，想要封锁入口。那声音扭曲变形，却仍能听清每一个字：
“那是我的命！没有它，我无法重生！”
我转身，折扇一甩，扇面展开，上面画着个老头系裤腰带的滑稽图，题字写着“阎罗王也有漏风时”。
“你的命？”我嗤笑，“三百年前冥河老怪把你当废料扔进轮回井的时候，你连渣都没剩下。现在装什么主宰轮回？”
黑雾一顿，像是被戳中痛处。
我趁机抬手，一把抓住那本金色册子。
指尖触到封面的瞬间，金光炸开，顺着经脉冲上来，直逼识海。一般人早就被撑爆了，但我没躲。
这感觉……熟悉。
就像当年第一次翻开《天命漏洞手册》，只不过这一次，不是我在读规则，是规则在认我。
册子自动翻开第一页，第一行字清晰浮现：
**改写者：楚昭。**
我笑了。
不是冷笑，也不是讥讽，是真的觉得好笑。
“你说它是你的命？”我低头看着册子，声音轻了些，“可它写的第一个名字是我。”
然后，我抬起手，凝聚一道金光，点在册心。
没有声响，也没有震动，但整个空间安静了。
锁魂阵的紫光停止流动，黑雾缩回裂缝，连那股持续不断的吸力也消失了。
就像一台乱转的机器，被人按下了暂停。
寒星站在门口，手还扶着戟，低声问：“你……控制它了？”
“不是控制。”我把册子合上，抱在怀里，感受着它微微的脉动，“是它本来就是冲我来的。”
她没再问。
我转头看向她，发现她锁骨下的血契正在发烫，光芒一闪一闪，像是在回应什么。
“你没事吧？”我问。
“有点……晕。”她摇头，“好像听见有人在叫我，但不是声音，是直接钻进脑子里的。”
我眯眼。
这不对劲。
亡命录不会主动召唤无关者，除非……
除非她也在“被抹除”的名单上。
可她明明是半妖，血脉混乱但真实存在，怎么会……
正想着，册子突然轻轻颤了一下。
我低头一看，封皮上的纹路变了，原本流动的线条，此刻组成了一个新的符号——还是那个断环，但这次，环的缺口朝下，像一张嘴。
而就在那缺口的位置，浮现出两个小字：
**吃我。**
我愣了半秒，随即笑出声。
“有意思。”我把册子往怀里塞了塞，“你还想吞了我？”
寒星瞪大眼：“它……说话了？”
“没说话。”我拍了拍封皮，“就是不太安分，想造反。”
她松了口气：“那你还能镇住它吗？”
“镇？”我扬起折扇，轻轻敲了敲她的额头，“我不是镇它的人。我是它等了三千年的启动键。”
话音未落，册子再次震动，这次更剧烈，像是要挣脱束缚。
我抓紧它，却发现封面的温度在升高，而那两个字——“吃我”——开始扭曲，变成另一个词：
**认主。**
我挑眉。
“现在又要认我当爹了？”
寒星忍不住笑出来：“它是不是有点精神分裂？”
“不是分裂。”我盯着那字，“是程序冲突。有人给它下了双重指令，一个是吞噬，一个是归顺。现在两个指令撞在一起，它自己都搞不清该干嘛。”
她想了想：“那……它到底听谁的？”
我还没回答，册子突然自动翻开，一页页快速翻动，最后停在某一页。
那上面只有一行字：
**楚昭此人，本不存在。**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寒星的脸色变了：“这……是什么意思？”
我沉默两息，然后合上册子，塞进怀里。
“意思是。”我甩开折扇，转身往外走，“咱们得加快进度了。”
她赶紧跟上：“去哪儿？”
“去把那些本来不存在的事。”我脚步不停，“变成谁都推不倒的真相。”
我们走出密室，石壁在身后缓缓闭合，金属片从裂缝中掉落，砸在地上，发出清脆一响。
而就在我踏出最后一级台阶时，怀里的册子突然传出一声极轻的叹息。
像有人在我耳边说：
**你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