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声还在响。
我盯着地面那道裂缝,像是在看一道没写完的代码。它不会自己断,也不会自己愈合,但它会呼吸——每次地脉阴气流过,裂口就微微张开一次,像在吞东西。
寒星站在我身后半步,没说话,但我知道她在等。她那种“主人你说吧我听着呢”的安静,比吵还烦人。
冥河老怪盘腿坐在墙角,酒壶抱怀里,眼睛闭着,可呼吸节奏比我都稳。这老头装睡的本事越来越差了,以前还能打呼噜,现在连眼皮都不抖一下,明显是清醒着演戏。
我没拆穿他。
我蹲下,用扇骨轻轻敲了敲那块裂砖。声音不大,但在密室里回荡了几圈,像是触发了什么。
《天命漏洞手册》翻到了一页新内容:
**“炉底隙通幽泉,九重压成时,极阴入则火逆,炼者反为薪。”**
和上一回看到的一样。规则没变,漏洞也没补。说明渊主要么不知道,要么……他在赌我们不敢用。
“三日后。”我说,“他要开炉。”
寒星立刻接话:“那天正好是月蚀,天地气机最乱的时候,适合破阵。”
我抬眼看了她一眼:“你连这个都知道?”
“星盘昨晚弹幕刷屏了,全是‘前方高能’‘建议跑路’。”她挠头,“我还以为它中病毒了。”
冥河老怪睁开一只眼:“你们一个靠死物提示,一个靠破铜烂铁发弹幕,真当三界是你们家后台系统?”
“差不多。”我把折扇展开,在地上画了个炉形,“他想借丹炉炼天道,就得先把压力堆到九重。就像烧水,盖子压太紧,最后不是水开,是锅炸。”
“所以我们要在他快炸的时候,往里倒点凉水?”寒星问。
“不是‘要’。”我纠正,“是让他以为我们会这么干。”
她眨眨眼:“他又不是傻子。”
“所以他才最怕我们做傻事。”我指着炉图底部那道细痕,“他知道我会发现漏洞,也知道我会利用漏洞反制——而这正是他想要的。他不怕破坏,怕的是没人来破。”
冥河老怪坐直了些:“你是说,他在等一个‘合理干预’,好让整个仪式成立?”
“对。”我点头,“就像程序运行需要用户点击确认。他布这么多局,不是防我们,是在请我们入场。”
寒星皱眉:“那我们不进不就行了?”
“不行。”我说,“他已经把我们的反应算进去了。你不行动,也是他的结果之一。只有‘错误行动’才能跳出他的逻辑链。”
她愣住:“啥叫错误行动?”
“就是看起来正确,实际上送他上路的操作。”我收起扇子,站起身,“比如——你以为你在救场,其实你在点火。”
冥河老怪忽然笑了:“所以你打算……将计就计?”
“不。”我摇头,“我是要让他以为我在将计就计,然后我再改规则。”
空气静了一瞬。
寒星小声嘀咕:“听不懂,但好像很厉害。”
我懒得解释,直接走到阵心位置,用扇尖在地上划出一道符线,连接炉图与地砖裂缝:“三日后,丹炉压力达到临界,蜂鸣声响起,那是信号。但不能由我动手,也不能由老怪出手——你们两个都是‘合法存在’,系统认你们。”
“所以还是我上?”寒星指自己鼻子。
“你最合适。”我说,“血契带我的印记,星盘认你为主,你能靠近炉体不被排斥。而且……”我看她一眼,“你看起来确实不太聪明的样子,容易让人放松警惕。”
她嘿嘿一笑:“骂我也行,只要能坏事。”
“别逞能。”我冷脸,“你要是死了,我就真成bug了,到时候三界重启,第一个删的就是你。”
她吐了吐舌头,没再说话,从腰间取下星盘碎片,单膝跪地,对准我画出的阵眼凹槽。
青铜盘刚碰到底面,篆文猛地亮起,弹幕瞬间刷屏:
【检测到高维漏洞】
【同步中……98%……卡了】
【重启!重启!】
寒星一巴掌拍上去。
啪!
字迹稳了。
幽蓝波纹从阵心扩散,顺着地砖缝隙流入地下,像是某种暗流被悄然牵引。整片地面开始轻微震颤,不是剧烈晃动,而是那种藏在脚底的、几乎察觉不到的脉动,像心跳。
成了。
“通道搭好了。”我说,“接下来,只差最后一瓢水。”
冥河老怪从怀里摸出个小瓶,递过来:“我的冥河水,剩的不多,够灌一次炉底。”
我接过瓶子,没给寒星,反而塞进袖子里:“不到时候。”
“你还留一手?”他眯眼。
“不是留一手。”我说,“是防他篡改剧本。他现在一定在收集我们的行为数据,每一次应对都在完善他的模型。如果我们按计划走,哪怕细节分毫不差,也会被他预判到最后一步。”
寒星抬头:“那怎么办?”
“等。”我说,“等到最后一刻,再换招。”
“万一来不及呢?”
“那就死。”我看着她,“你觉得我会在乎?”
她张了张嘴,最终低下头:“……不会。”
冥河老怪哼了一声:“你倒是坦诚。”
我懒得理他,转身走向墙角那具干尸。他手里还攥着半截断笔,焦黑如炭。我抽出笔杆,轻轻一掰——
咔。
里面藏着一张折叠极小的纸片,和之前爪牙死后留下的符文残片一模一样,只是这次更完整了些。
我摊开掌心,将两张残片拼在一起。
边缘严丝合缝。
中间浮现出半个符文,像是某种启动指令。
就在这时,一片焦黄羊皮卷从我袖中滑落,啪地掉在阵图中央。
它自己燃起了幽蓝火焰,字迹扭曲浮现:
“三日后,杀劫起。”
寒星猛地抬头:“这是……预警?”
冥河老怪皱眉:“残页从不说准话,上次它说‘大难临头’,结果是你捡了件法宝。”
“但它从来没提前三天说。”我盯着那行字,“以往都是事发前一刻才蹦出来。”
空气沉了几分。
寒星低声问:“我们要改计划吗?”
我没回答。
反而抬起手,用扇尖轻轻一挑,将残页拨到她怀里。
“死物的话,信一半。”我说,“但它若以为我会退,那就太不了解我了。”
她握紧残页,指尖发白。
我走到阵图外,收拢折扇,插回腰间。左眼琉璃镜映着地上的幽光,像是有火在烧。
“准备好了,就别怕死。”
寒星深吸一口气,重新把手按在星盘碎片上,闭目调息。她的血契在衣下隐隐发烫,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冥河老怪靠回墙边,酒壶抱得更紧,嘴角微扬,像是在笑,又像是在算。
我没有再说话。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外面没有风,也没有声。
只有那滴答声,还在响。
像是倒计时。
也像是心跳。
我忽然开口:“狗崽子。”
寒星睁眼:“在。”
“明天中午之前,把星盘充能到满格。”我说,“别让它关键时刻死机。”
“知道啦。”她咧嘴一笑,“我今晚就抱着它睡觉。”
“随你。”我瞥她一眼,“反正它比你听话。”
她做个鬼脸,继续闭眼。
冥河老怪忽然问:“你呢?这三天你打算干嘛?”
我站在阵图边缘,目光落在那道裂缝上。
“我?”我说,“我去看看那个断笔是怎么被雷劈焦的。”
话音未落,我抬手,扇骨轻敲地面。
一道裂痕突然延伸,直指密室深处一块未被注意的石砖。
那里,埋着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