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心碎片还在飘。
红光一明一暗,像坏掉的灯笼在喘气。刚才那声笑不是渊主,也不是幻觉——它从石头里钻出来,带着点熟稔的恶意,像是老邻居半夜敲墙。
我后退半步,手已经搭上寒星肩头。她没动,但呼吸变了,变得浅而急,像是被人掐住了后颈。
“别看。”我说。
她眨了眨眼,睫毛颤了一下。
我折扇轻敲掌心,脑子里那本《天命漏洞手册》哗啦翻了几页,又猛地停住。没有新字浮现。这说明眼前的东西不在我的错题集里——要么是新bug,要么是伪装成bug的陷阱。
碎片忽然抖了下。
一道红光射出,直冲天灵盖。
我没躲,反而往前踏了一小步。那光撞在我眉心,炸开一行字:
**“楚昭改天命需自焚。”**
我笑了。
笑得肩膀都快抽筋。
“你这文案不行啊。”我摇头,“‘需自焚’?多土的设定。上个月还有人预言我得剜心祭天呢,结果我拿他心脏串了烤串,请全城乞丐吃了顿宵夜。”
话音刚落,碎片剧烈震颤,最后一缕魔魂从中挣脱,扭成个人形,声音尖利:“宿命不可逆……焚身以赎……”
“打住。”我扇子一扬,“你这台词谁写的?预算批少了是不是?连配音都舍不得请个正经声优?”
魔魂一顿,像是被卡了帧。
我趁机把扇骨往地上一划,倒出一点冥河酒残液。幽蓝的光顺着纹路蔓延,像wiFi信号满格。
“我知道你是谁。”我盯着那团扭曲的影子,“渊主藏分魂是蠢,但这招更蠢——拿个破预言当大招放,跟网吧少年拿‘我爸是校长’吓唬人一样,听着就假。”
魔魂嘶吼一声,扑上来。
我早有准备,扇子一甩,酒香裹着符力糊它脸上。它惨叫,身形溃散刹那,红光暴涨,硬生生将那行字重新烙进空气。
还是那句:“楚昭改天命需自焚。”
我伸手,一把抓住那行燃烧的文字,指尖烫了一下,旋即冷却。
轻轻一搓。
灰烬落下。
底下露出另一层极淡的刻痕:
**“碎片即阵引。”**
我挑眉。
好家伙,藏得挺深。
这不是预言,是说明书。上面写“自焚”,是为了让我慌,让我抢着去捡,然后一脚踩进埋好的坑里。
“听见没?”我回头对寒星说,“人家想让我感动到主动烧自己,结果我一拆包,发现附赠的是陷阱使用指南。”
她靠在断柱边,脸色发白,但嘴还挺硬:“主人……您能不能……先别讲段子……我快听不懂了……”
“听不懂就闭眼。”我把扇子插回腰间,从她腰带上取下空酒壶,“伸手,按壶底。”
她愣了下,还是照做。掌心贴上壶口,一丝金红色的血气缓缓渗入。
我用扇尖蘸她锁骨伤口渗出的血,在壶身上画了个符。不是收物,也不是封印,而是“虚纳符”——专骗系统识别错误的小把戏。
“这玩意儿就像手机扫码付款。”我一边画一边说,“你不用真付钱,只要让收款码觉得你扫了就行。”
符成刹那,壶身泛起微光。
几乎同时,我右手闪电般探出,五指一合——
真正的碎片,已被我摄入手心。
它轻得不像话,边缘滚烫,内里却冷,像一块刚从冰窖拿出来的烙铁。
“走!”我低喝。
两人迅速退到洞壁凹处,背靠岩石,避开中央地脉节点。那边地面已经开始发红,像是烧热的铁板。
寒星喘着气,额角全是汗:“那……那行字……是真的吗?您真要……自焚?”
“你觉得呢?”我冷笑,“我要是真信这种话,三千年前早就把自己炖了当补品。”
她松了口气,差点滑坐下去,被我一把拽住胳膊。
“别放松。”我盯着中央区域,“这碎片是钥匙,也是引信。谁捡谁触发阵法。渊主算准了人看见‘改天命’三个字就会心动,管他真假,先拿了再说。”
她点点头,又问:“那现在怎么办?”
我没答,低头看手中碎片。
它表面裂纹中浮现出细密文字,一闪即逝。我看清了几个词:
“焚身启卷……补天缺……逆因果……”
全是诱饵。
真正有用的信息藏在夹层里——那一句“碎片即阵引”才是真相。
我脑子里《天命漏洞手册》终于有了反应,浮现一行新字:
**“魔阵未满,三引方可成局。”**
原来如此。
一块碎片只能激活警报,两块开始蓄能,三块才真正成型。渊主故意只留这一块,就是想逼我现身抢夺,顺便试探我的反应模式。
“狗东西。”我低声骂,“还玩心理战?你当我是刷短视频会被标题党骗点赞的憨批?”
寒星忽然身子一僵。
“怎么?”我问。
“血契……在响。”她咬牙,“像是……有什么在拉它。”
我立刻明白。
碎片虽在我手里,但它和血契之间产生了共鸣。寒星的半妖血脉天生对这类因果物敏感,现在等于成了被动雷达。
“没事。”我捏住她手腕,引一丝冥河水顺经脉游走,“它拉不动你,除非你愿意被拉。”
她喘了口气,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碎片内部传来一声极轻的滴答。
不是心跳。
更像是钟表齿轮咬合的声音。
我眯眼。
下一秒,碎片边缘裂开一道细缝,从中浮出一张巴掌大的纸片,焦黄残破,边缘燃着幽蓝火焰。
是残页。
但它不该出现在这里。
上一次见它,它已经烧成灰了。
可眼下它就这么飘着,缓缓展开,露出一行颤抖的字:
**“楚昭生于混沌外。”**
我瞳孔一缩。
这是真话。
也是最危险的那种真话。
因为它会让人忍不住去验证,去追问,去追根溯源——而一旦开始思考,就会落入“命运提问”的逻辑圈套。你以为你在质疑天道,其实你已经在按它的剧本走。
“别念出来。”我对寒星说,“一个字都别念。”
她闭紧嘴,手指死死抠住戟柄。
我盯着残页,脑子里《天命漏洞手册》疯狂翻页,终于跳出一句:
**“真相若无人应,亦为空言。”**
和之前破解杀劫预言一样的原理。
你不回应,它就失效。
我抬手,一把捏住残页,用力一揉。
纸片在我掌心化作灰烬,幽蓝火焰瞬间熄灭。
什么都没留下。
包括那句“生于混沌外”。
我不需要知道来历,我只需要知道——我现在活着,我能改规则,这就够了。
“主人……”寒星忽然抬头,“外面……有人来了。”
我皱眉。
不可能。
这里是十八渊底层,除了死人和疯子,没人能进来。
除非……
是渊主本体?
不,太早了。
我侧耳听去。
脚步声很轻,但节奏奇怪,像是两个人共用一条腿走路。
接着,一个沙哑的声音从通道口传来:
“楚阁主……好久不见。”
我认得这个声音。
冥河老怪。
但他不该在这里。
而且——
他从来不会叫我“阁主”。
我握紧扇子,压低声音对寒星说:“待在这儿,别动。”
她点头。
我起身,朝通道口走去。
走了几步,忽然停下。
因为我看见——
冥河老怪站在那里,手里拄着船桨,脸上挂着笑。
可他的影子,是九柄悬浮的血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