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星的手还扣着我的手腕，力气大得像是要把骨头捏碎。她的眼睛睁着，但那不是清醒的眼神，更像是在跟什么东西抢身体的控制权。
我抽了下手，没抽动。
“松手。”我说。
她没松，反而更紧了，指节泛白，嘴唇发抖，可一句话都没说。
行吧，你不松，那我就不客气了。
我抬腿就是一膝撞在她肩窝，借力把手臂拽出来。她整个人晃了晃，差点栽倒，但我眼疾手快托住她后颈，把她按在地上趴着，顺手撕开她左肩衣料。
那根藤蔓还在动，像条刚睡醒的蛇，慢悠悠从金血里探头，顶端微微卷曲，似乎在嗅空气里的味道。
我冷笑：“还挺有闲情逸致。”
左手掐诀，冥河水脉自掌心涌出，化作一道黑流直灌她伤口。水一碰血，我就知道坏了——这玩意儿不惧阴寒，反而吃得挺香，吸了两口，藤身立刻粗了一圈，颜色也由暗红转成深紫。
更要命的是，它开始往里钻。
不是顺着血脉走，是直接往神魂缝隙里扎。
我猛地收手，但已经晚了半步。一股反冲劲顺着刚才的水流倒灌回来，直奔我胸口。我侧身避让，动作却因左眼失焦慢了那么一瞬，黑芒擦着肋下划过，皮肉当场翻卷，火辣辣地疼。
好家伙，还会钓鱼执法？
我甩了甩折扇，扇面银纹微亮，自动记下这一笔：“噬魂藤能逆溯契约之引，借力打力。”
这东西根本不是来杀她的。
它是来连根拔起我们俩的。
正想着，寒星突然翻身扑向我，速度快三倍不止。我往后仰，她一掌拍空，砸在地上，石板裂开蛛网状的缝。再抬头时，她瞳孔已经变成竖线，嘴里发出的声儿也不像人话，倒像是某种虫子振翅的嗡鸣。
“醒过来！”我一巴掌抽在她脸上。
她晃了晃，眼神清明了一瞬，张嘴想说什么，结果喉咙里挤出的却是另一个声音：
“楚昭……你救不了她……她早该死了……三百个血契者都死在这一天……你也逃不掉……”
我听出来了。
这不是她的声音。
是渊主。
而且是三百年前、第一代血契者临死前的遗言复读机。
我眯起右眼，脑子里《天命漏洞手册》忽然翻页，一行字浮上来：
**“噬魂藤惧纯情之殉，不畏刀兵。”**
我盯着寒星扭曲的脸，忽然笑了。
“所以你是怕真心？”
我没再废话，一脚踹在她腰侧，把她踢离原地。她摔出去三步远，手撑地又要爬起来，但我比她更快。折扇插进地面，冥河水再次升腾，这次我没让它流向她，而是绕着她画了个圈，形成锁阵。
水环刚成，藤蔓就暴起反抗。寒星整个人弓起来，像被无形的线扯着脊椎，脖子反折到一个不可能的角度。她张嘴嘶吼，声音断断续续，却拼出一句完整的话：
“别……靠……近……它要拉你下去！”
我站在圈外，看着她挣扎，忽然问：“你还记得红绳是谁给的吗？”
她一顿，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
“蠢狗崽子，”我往前一步，“你说过，只要我还骂你，你就不会死。”
她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金光。
就是现在。
我冲进水圈，一把抓住她锁骨下的藤蔓根部。触手那一瞬，整条胳膊像被千万根针扎透，记忆碎片疯狂涌入——
三百张脸，三百次背叛，三百场献祭。
全是被自己主子亲手割喉的血契者。
他们临死都在喊同一个名字：楚昭。
幻觉很强，但我早就不信这些了。
“你们算什么？”我攥紧藤蔓，用力往外扯，“我还没死，轮得到你们替我背锅？”
藤蔓剧烈扭动，寒星惨叫一声，七窍渗出血丝。我知道不能再拖，否则她神魂先崩。
右手抽出折扇，横在自己掌心一划，精血滴落，正好砸在藤蔓连接处。
血一沾，藤身剧震，发出尖锐的啸叫，像是被烫到了。
有效。
我咬牙继续割，血顺着扇骨流进寒星伤口，同时低喝：“听着，蠢货，你要忠，也得挑时候忠。现在给我闭嘴，等我收拾完这破藤，再骂你不迟。”
她没回应，但身体不再挣扎，只是颤抖。
冥河水混着我的血，在她体内形成压制网。藤蔓开始退缩，试图逆流回她心脉深处藏匿。
想得美。
我左手结印封住她经络出口，右手扇骨点她七处要穴，逼它无路可逃。最后一击，我把折扇狠狠拍在她锁骨上，扇面爆开一团幽蓝火光。
“封！”
寒星仰头大叫，整个岩台都跟着震了一下。
藤蔓终于从她体内抽离，化作一条黑烟腾空而起，盘旋一圈，竟朝我面门扑来。
我站着没动。
它飞到半途，突然僵住，然后——
炸了。
不是爆炸，是碎了，像玻璃一样片片剥落，最后只剩下一粒芝麻大的黑点，啪嗒掉在她肩头，滚了两下，不动了。
我蹲下身，用扇尖轻轻一拨。
那黑点居然还跳了跳。
得，没死透，留种了。
我冷笑：“渊主，你这点手段也就骗骗刚入门的小修士。拿三百个死人吓我？你不如去讲鬼故事赚香火钱。”
回头一看，寒星趴在地上，呼吸微弱，但心跳稳定。她那只一直握着戟刃的手，到现在都没松开，指节都泛青了。
我走过去，把扇子收进袖子，顺手把她翻过来平躺。她眼皮颤了颤，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话。
“闭嘴。”我撕下一块衣角，粗暴地给她包扎，“你现在一句话都别说，说了我也不会听。”
她居然还真闭嘴了，只是眼睛一直盯着我，像是怕我消失。
我叹了口气，盘腿坐到她背后，掌心贴她背脊，重新引冥河水入体，一层层洗过她的经脉。每推进一段，都能感觉到细微阻力，像是有看不见的毛刺卡在血管里。
那就是念种。
斩不断，烧不净，只能慢慢磨。
大概过了半炷香，水流终于通达四肢百骸。她体温回升，脸色也不再铁青。
我收功，刚想站起来，她突然伸手勾住我手腕。
力度很轻，跟猫爪似的。
我低头看她。
她嗓子哑得厉害，吐字断断续续：“主人……它说……你会不要我……因为我不够强……”
我盯着她看了三秒，忽然俯身靠近她耳边，声音压得极低：
“我要是真嫌你弱，早在三千年前就把你扔进轮回井喂鱼了。”
她愣住。
我拍拍她脸：“睡吧，等你醒了，我再骂你。”
她眼睫颤了颤，终于闭上。
我坐着没动，右手搭在折扇上，左手还被她虚虚抓着。岩台上安静得能听见血滴落地的声音。
一滴。
两滴。
第三滴落下时，我忽然察觉不对。
低头一看，她包扎的布条边缘，渗出的血色有点发乌，而且……正在缓慢蠕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