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将的嘴还在动，那串密钥像齿轮咬合般严丝合缝地运转着。它体内的黑气不再紊乱，反而形成一道稳定的循环流，肋骨间的节点同步震动，毫无破绽。
我盯着它第三只眼，心里那本《天命漏洞手册》沉得像块铁。
没动静了。
刚才还能靠拖慢它的刷新率卡帧，现在人家直接升级成双核驱动，连缓冲时间都省了。这哪是魔将，这是连夜打补丁赶工上线的正式版。
寒星在我身后喘气，声音断断续续：“主人……它是不是……彻底不怕弹幕了？”
“怕。”我眯眼，“但它现在学会了屏蔽垃圾信息。”
话音刚落，魔将第三只眼猛地一缩，黑光凝聚成一点——那是高能术法启动前的征兆。再有半息，这片甲板就得被炸成筛子。
我没时间犹豫。
“寒星！”我低喝，“别等它开大，先把它脑子灌满广告。”
她愣了一下：“啥？”
“你不是总说星盘吵得你睡不着？”我冷笑，“那就让它吵回去！现在就给它来个全屏弹幕轰炸，从‘主播在吗’刷到‘退钱’为止！”
她咬牙，抬手就往自己太阳穴拍了一巴掌，像是要把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震出来：“行！我就不信它能扛住五千条‘家人们谁懂啊’！”
下一瞬，她猛然掐破舌尖，一口血喷在腰间的星盘碎片上。
青铜盘嗡地一震，表面篆文瞬间崩解，像是老电视信号中断前的画面扭曲。紧接着，那些原本规整的符文开始重组，一个个字蹦了出来——
【666！前方高能！！】
【草！boSS关静音了？】
【这波操作我看不懂，但大受震撼】
【建议重开一局，策划该进局子了】
【主播别演了，赶紧放大招啊喂！】
每一条弹幕都带着刺耳的嗡鸣，像无数人在耳边同时说话。它们不是浮在空中，而是直接砸向魔将的头颅，每一击都引发一阵精神震荡。
魔将的动作猛地一顿。
它正要释放的术法戛然而止，第三只眼里的黑光剧烈晃动，仿佛信号被强行干扰。那股原本流畅运转的魔气逆流回脊椎，发出“咔”的一声闷响，像是系统过载烧了主板。
“有效！”寒星眼睛亮了，又一口血喷上去，“再来一波！”
星盘疯狂滚动，新弹幕接连炸出：
【这游戏平衡性有问题！】
【谁给我解释下这个机制？】
【全体起立！这波必须退钱！】
【管理员封他！挂机还不退费！】
魔将的身体开始抽搐，第三只眼不断眨动，像是在强行重启视觉模块。它的双臂僵在半空，骨刃悬着不动，整个人就像卡在最后一帧动画里的Npc。
我知道机会来了。
这种低配傀儡最怕什么？不是强攻，不是咒术，而是信息过载。它依赖固定的运行逻辑，一旦输入太多无意义数据，处理器就会死机。
而现在，它已经进入了蓝屏边缘。
我撑着折扇站起来，左臂伤口还在渗血，但我顾不上了。右手一翻，扇骨上的银纹亮起幽蓝光芒——那是早年从冥河老怪那儿换来的“污浊引”，专克这类邪祟构造。
“渊主给你塞了个毒巢母虫当核心？”我一步步走近，“那你可真倒霉。这玩意儿生前最怕噪音，死后还得被弹幕追着骂。”
魔将似乎想动，可它的关节像是被无形的线缠住，动作迟滞得像慢放录像。它的第三只眼拼命转动，却无法组织起有效的防御。
我跃起，借着罡风冲到它头顶。
左手按住伤口防止失血过多，右手折扇对准它第三只眼狠狠插下！
“啪”一声脆响，扇骨刺入眼眶，黑血顺着缝隙喷溅而出。魔将全身剧震，骨骼发出密集的碎裂声，像是内部零件逐一爆掉。
《天命漏洞手册》在我脑子里轻轻翻页。
新字浮现：
**“傀儡中枢惧怕因果倒灌”**
我勾唇一笑：“那就让你尝尝，什么叫‘售后服务’。”
冥河水顺着扇骨涌入，沿着契约线逆向污染控魂链。那根连接它脊椎与渊主意志的黑线瞬间发黑、膨胀，然后“砰”地炸开，化作一缕焦烟。
魔将双膝一软，轰然跪地。
它的身体开始融化，骨头一根根脱落，像是沙堆被人踢了一脚。黑气从七窍溢出，在地上汇聚成一滩沸腾的液体，冒着泡，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赢了。
我拔出折扇，甩掉上面的黑血，落地时踉跄了一下，左臂的伤终于开始发麻。
寒星扶着戟走过来，脚步不稳：“主人……它……真的死了？”
“不算死。”我盯着那滩黑水，“只是程序卸载干净了。主机报废，配件回收。”
她喘了口气，低头看了看自己锁骨。金纹还在灼烧，但裂痕暂时稳定住了：“接下来……怎么办？”
我没答，目光落在黑水中缓缓浮起的一角残片上。
那是一小块燃烧边缘的羊皮纸，灰黑色，像是从某本古籍上撕下来的。它漂在黑水上，文字不断扭曲变形，像是有人在纸上涂改。
我用折扇尖轻轻一挑，将它拨到半空。
刹那间，一行字清晰浮现：
**“楚昭杀劫在魔阵”**
字迹刚显形，整张残页就开始自燃，火苗幽蓝，烧得极快。几息之间，它就化作一堆细灰，随风散去。
寒星盯着那点余烬，声音发紧：“这是……预警？”
“是陷阱。”我收扇入袖，目光扫过地面残留的星盘篆文和锁链痕迹，“也是路标。”
她没再问。
我知道她在想什么。这种预言类的东西，从来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尤其是这种写着我名字的——要么是诱饵，要么是伏笔。
而无论是哪种，渊主都不会白白送我一个提示。
我低头看着脚下那滩黑水。它正缓缓渗入地缝，像是某种活物在退场。但就在它即将消失的瞬间，我注意到水面上倒映的影子——不是我的，也不是寒星的。
那是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背对着我，站在更深处的窟道里。
我没动。
寒星也没察觉。
我只当是光线折射出了错觉。
可当我抬脚往前走了一步，那倒影竟也跟着动了。
不是同步。
是提前。
它在我迈步之前，就已经转过了身。
我停下。
它也停。
我们隔着一滩快干涸的黑水，静静对视。
寒星忽然抬头：“主人，您怎么了？”
“没事。”我收回视线，“准备进去了。”
她点点头，握紧了戟。
我最后看了一眼那地缝。黑水已完全渗入，倒影也随之消失。
但我知道，刚才那一眼不是幻觉。
三界之内，没人敢提前预判我的动作。
除非……它本来就知道我要做什么。
我抬手摸了摸左眼的琉璃镜，镜面微凉。
《天命漏洞手册》安静地躺在我脑子里，一句话都没冒出来。
这不正常。
每次遇到危险，它总会蹦出点冷笑话似的批注。可这一次，它沉默得像从未存在过。
我深吸一口气，迈出第一步。
脚踩在干涸的黑水痕迹上，发出轻微的“咯吱”声，像是踩碎了某种壳。
寒星跟在我左后方三步远的地方，呼吸略重，但没有停下。
窟道幽深，前方一片漆黑。
我手中折扇闭合，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走到入口处时，我忽然回头。
“寒星。”
“在。”
“待会无论看到什么都别喊我名字。”
她一怔：“为什么？”
我望着黑洞洞的窟口，轻声道：
“因为我不知道那时候回应你的，是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