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刃碎裂的声音还在耳边回荡，魔将那张扭曲的脸刚退到三步之外，我甚至还没来得及把扇子从甲板上拔出来，它忽然抬手一招。
断掉的骨刃碎片在空中重组，像被无形之线牵引，重新凝成一柄泛着幽蓝光泽的短刃。刃身缠绕着细密纹路，像是某种古老咒印正在苏醒。
寒星还跪在地上，嘴角带血，呼吸急促，但眼睛死死盯着前方。她一只手撑着戟，另一只手按在锁骨下方，那里依旧滚烫发亮，可她没喊疼，也没求援。
“主人……”她声音有点抖，却咬牙撑着，“它又要来了。”
我说：“废话，不然刚才那一出是请它喝茶？”
话音未落，魔将身形一闪，竟比之前快了不止一倍。空气被撕开一道细微的裂痕，它的骨刃直刺我心口，速度快得连风都来不及反应。
寒星动了。
她不是扑向敌人，而是横着撞向我。整个人像块铁板似的把我往后顶，同时长戟横扫而出，硬生生在半空中截住那记杀招。
铛——！
金石相撞，火花炸开，整艘飞舟剧烈一震，甲板裂出蛛网状的纹路。她的双臂猛地一颤，虎口崩裂，鲜血顺着戟杆流下，但她没松手。
“敢伤我主者，死！”她吼出这句话时，眼尾那颗朱砂痣突然亮得刺眼，瞳孔彻底泛成金色，像是有熔岩在眼底沸腾。
魔将被震退半步，额前三目齐齐睁开，中央那只血瞳剧烈收缩，显然没料到这丫头能在契约反噬的边缘强行觉醒血脉。
我站稳脚跟，左手轻轻搭在她肩上，感受到她体内那股躁动的能量正以诡异节奏搏动——不像是妖气，也不全是灵力，倒像是某种被封印多年的东西，正一点点挣脱束缚。
“行啊，狗崽子。”我笑了笑，“终于知道什么叫护主了？”
她喘着粗气，回头看了我一眼，咧嘴一笑，嘴角还挂着血：“您教的，谁动您，剁谁手。”
“不错。”我点头，“但下次别用身子挡，我又不是玻璃做的。”
她嘿嘿笑了一声，刚想说话，魔将突然发出一声尖啸，双手猛地往胸口一拍，整个躯体瞬间膨胀一圈，背后骨翼展开，第三对翅膀竟是由无数细小骸骨拼接而成，每根骨头表面都刻着扭曲符文。
“原来如此。”我眯起左眼，琉璃镜微光流转，看清了它体内结构，“你不是本体作战，是被人远程操控的傀儡。”
魔将没回应，但它动作变了。
不再一味猛攻，而是开始绕圈，每一次踏地都会留下一个黑色脚印，脚印迅速蔓延成藤蔓状纹路，朝我们脚下延伸。
寒星察觉不对，立刻后撤一步，长戟往地上一插，挡住一根悄然爬近的黑线。
“这是什么？”她问。
“毒脉。”我说，“它在布阵，等九道脉络连成闭环，这片区域就会变成蚀魂死地。”
她皱眉：“那咱们不能待在这儿。”
“不。”我摇头，“现在走，等于把主动权让出去。它等的就是我们慌乱逃窜。”
她愣了下：“那怎么办？”
我没答，脑子里《天命漏洞手册》自动翻页，一行小字浮现：
**“傀儡行术，必依主控者视线——盲区滞留超三息，则控断。”**
我笑了。
“蠢东西，你以为穿件新皮就能藏得住？”我抬手指向它左肋下方，“第三根肋骨有裂痕，那是你真正的弱点。被人当提线木偶使唤，连旧伤都没给你修好。”
魔将动作一顿，眼神骤变。
它下意识抬手护住左侧，这个动作等于亲口承认了我的判断。
“寒星。”我轻声说，“听好了——它现在靠的是远程操控，所以每一招都有延迟。你看它抬手，实际指令早就发出了。你要打的不是它的动作，是它的‘前摇’。”
她眨了眨眼：“啥叫前摇？”
“就是它准备动手的那个瞬间。”我扇子一指，“比如现在——它要跳了。”
话音刚落，魔将果然腾空而起，双翼展开欲俯冲。
寒星没有抬头看它，而是盯着它起跳前踩过的地面。就在那片黑纹微微波动的一刹那，她猛然跃起，长戟带着星盘特有的震荡频率，直刺其左肋第三根骨节。
噗！
戟尖精准贯入裂痕处，黑血喷涌而出。
魔将在半空中惨叫一声，身形失控坠落，重重砸进甲板，震起一片碎屑。
它挣扎着想爬起来，但我已经走到它面前，折扇轻轻点在它额头。
“你说渊主要见我？”我俯身，语气像在聊天气，“那你回去告诉他，下次派个能扛揍的来。”
它喉咙里咯咯作响，似乎还想念咒，但我扇子一压，直接封住它口中气息。
这时，寒星踉跄着走过来，单膝跪地拄戟喘气，脸色发白，但眼神清明。
“主人……”她低声说，“我刚才是不是……真的挡住了？”
“不止。”我收扇入袖，“你还把它打得吐血了。”
她咧嘴笑了，虽然笑得有点虚，但那股傻劲儿一点没少。
就在这时，魔将的身体突然抽搐了一下。
不是因为伤，而是从它七窍中缓缓渗出黑色雾气，那些雾气不散，反而凝聚成一张模糊人脸，悬浮于半空。
脸型阴柔，眉心一点朱砂，嘴角挂着熟悉的伪善笑意。
“楚昭……”那张脸开口，声音温和得令人作呕，“许久不见。”
寒星猛地抬头，戟尖指向那团雾：“渊主！”
我没动，只是冷笑：“哟，终于肯露脸了？刚才躲在后面操纵傀儡，不嫌累得慌？”
“本座亦是为三界着想。”那张脸慢悠悠地说，“你毁天命卷，乱因果律，若不加约束，三界必将崩塌。”
“哦。”我点头，“那你打算怎么约束？继续派这种半残废的替身来送人头？”
“这不是替身。”渊主淡淡道，“这是‘见证者’。”
我和寒星同时一怔。
“你说什么？”我问。
“双契之约，需有第三方见证方能成立。”他微笑，“而这位魔将，正是当年为你与寒星立契时，在场的唯一外人。”
寒星脸色变了：“不可能！那天只有你、我、还有……”
她猛地看向我。
我也明白了。
如果这魔将真是当年的见证者，那它确实有权介入契约，甚至……激活另一重控制。
“明白了吗？”渊主轻声道，“她体内的‘种’，从来就不是虚假威胁。只要见证者不死，契约随时可被唤醒。”
我盯着那团雾，脑子飞速运转。
《天命漏洞手册》再次翻页，一行字悄然浮现：
**“见证无效，若证者非自愿。”**
我笑了。
“老阴比，你漏了一条。”我抬手指向地上抽搐的魔将，“这家伙是被你强行控制的傀儡，它的‘意愿’早就不存在了。一个没有自主意识的东西，哪来的资格当见证者？”
那张脸微微一僵。
“而且——”我蹲下身，一把抓住魔将衣领，直视它充血的眼睛，“我要是你，现在就切断联系。不然等它彻底暴走，你那边也得遭反噬。”
魔将突然剧烈颤抖，七窍黑雾倒灌回体内，那张人脸发出一声闷哼，开始扭曲溃散。
“你……”渊主的声音第一次出现波动，“你以为……这样就能摆脱……”
话没说完，黑雾轰然炸开，魔将全身骨骼噼啪作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内部疯狂挣扎。
寒星赶紧扶住我后退两步。
“主人，它要爆了！”她喊。
“不。”我盯着它不断膨胀的躯体，“是它里面的东西，想出来。”
下一瞬，魔将胸口猛然裂开，一只苍白的手臂伸了出来。
那手纤细修长，指甲涂着暗红色油彩，手腕上戴着一串骷髅念珠。
紧接着，一个身影缓缓从它胸腔中爬出。
雪白广袖袍，眉心朱砂，面带悲悯微笑。
渊主。
真身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