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根避难所”外的黑暗中，那丝冰冷的窥探感如同毒蛇吐信，一闪即逝，却足以让林澈三人背脊发凉。
“‘收割者’的探针……”艾雯的意念带着难以掩饰的恐惧，“它们竟然能追踪到这里……连‘沉根’的沉寂能量场都无法完全屏蔽吗？”
林澈眼神冰冷：“它们的技术远超我们目前的理解。我们没时间纠结了，必须立刻行动。它们现在只是观察，一旦确认我们的价值或威胁，动作会快得多。”
星萤的光影微微闪烁：“会不会是……故意放我们进入更深处？像在‘心痕裂隙’那样，利用我们触发什么，或者……等待我们找到它们想要的东西？”
这个可能性让气氛更加凝重。但正如林澈所说，他们别无选择。
“路线。”林澈言简意赅。
艾雯压下不安，迅速将那条几乎被遗忘的“古老脉管通道”信息，以意念地图的方式传递给林澈和星萤。通道的入口就在“沉根避难所”深处一面不起眼的根须墙壁之后，需要以特定频率的生命脉冲激活一段早已“休眠”的木质纤维，才能打开一道极其隐蔽的缝隙。
三人来到那面根须墙前。艾雯伸出双手，按在墙面上，翠绿的光芒在它掌心汇聚、以特定的节奏律动。墙壁上，一片看似普通、纹路略密的区域，随着这律动开始微微发光，木质纤维如同沉睡的蛇类缓缓蠕动、分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散发着陈旧尘土与微弱能量余烬气息的狭窄孔洞。
孔洞内部一片漆黑，深不见底。
“我先。”林澈当先踏入，太初混沌核心微光流转，照亮前方数米范围。通道确实狭窄，内壁是一种石化般的、失去活性的古老木质结构，表面覆盖着厚厚的灰白色菌丝状沉淀物，触感粗糙冰冷。空气凝滞，带着一股淡淡的、腐朽的甜腥味。
星萤紧随其后，艾雯最后一个进入，并在身后以特殊手法让通道入口的纤维缓缓合拢，恢复原状。
通道并非笔直，而是蜿蜒曲折，时宽时窄，倾斜向下，明显能感觉到是在朝着世界树主干的基部和更深处延伸。内壁上偶尔能看到一些早已干涸、结晶化的琥珀色树脂痕迹，以及一些嵌入木质中的、散发着微光的古老符文刻痕。这些符文与“园丁”文明的风格有相似之处，却更加古朴、抽象，充满了自然生长的韵律感，证明这里确实曾是“播种者”引导下、世界树早期的重要能量输送路径。
“小心脚下和墙壁，”艾雯低声提醒，“这些沉淀物可能蕴含惰性的‘黯疽’孢子，虽然不活跃，但大量接触也可能引发不适。还有，有些区域的木质结构非常脆弱，承受不住剧烈能量冲击。”
林澈点头，感知如同最灵敏的雷达，扫描着前方和周围。通道内异常安静，只有他们轻微的移动声和能量流动的微弱嗡鸣。
行进了约莫半个时辰，通道变得更加崎岖，出现了许多岔路和死胡同，有些地方需要攀爬或挤过几乎闭合的缝隙。若非有艾雯的指引，在这迷宫般的废弃脉管中绝对会迷失方向。
随着深入，环境也发生着变化。空气中那股甜腥的腐朽味越来越浓，灰白色的菌丝沉淀物也愈发厚实，有些地方甚至形成了棉絮般的堆积。更令人不安的是，通道内壁上那些古老的琥珀色树脂痕迹，开始偶尔出现黑色的、如同血管般蔓延的污染纹路，虽然这些纹路同样暗淡无光，仿佛早已死去，却依旧散发着令人不适的滞涩感。
“我们正在穿过一段被‘黯疽’轻度污染过的古老区域，”艾雯解释，声音压得更低，“这些是‘永恒枷锁’建立前，‘黯疽’最初渗透时留下的‘伤疤’。虽然被后续的封印力量压制、固化，但规则层面的‘伤痕’还在。尽量不要触碰那些黑色纹路。”
林澈依言而行，同时体内的翠星种子核心对这些黑色纹路表现出明显的排斥与警惕，甚至传递出一丝细微的、类似“厌恶”的情绪波动。种子核心对“黯疽”的敏感度，似乎比艾雯这样的原生“根灵”还要高。
又前行了一段，前方通道陡然变得开阔了一些，形成了一个不大的腔室。腔室中央，堆积着大量灰白色菌丝沉淀物，几乎形成了一座小山。而在“山脚”下，露出了一截扭曲变形的、颜色暗沉的巨大木质结构，像是一条被石化、病变的粗壮“血管”残骸，表面布满了狰狞的瘤状凸起和深深的裂痕，裂痕中隐隐有暗红色的、如同干涸血液般的光泽。
最引人注目的是，在这截病变“血管”的末端，深深嵌入腔室墙壁的位置，赫然镶嵌着一块拳头大小、呈不规则多面体的暗红色晶体！晶体内部仿佛有粘稠的、缓慢流动的阴影，散发着比周围黑色纹路更加清晰、更加“活跃”的“黯疽”污染气息！
“这是……‘黯疽’的初期凝结物？！”艾雯发出惊骇的低呼，“怎么会留在这里没有被净化？！难道当年的封印并未完全覆盖这些最深层的废弃脉管？”
林澈也感到一阵心悸。这块晶体虽然看起来也处于一种被压制的“沉寂”状态，但其内部蕴含的污染本质，比他在“心痕裂隙”母液中看到的要“原始”和“浓缩”得多！它更像是一颗“黯疽”的“种子”或“核心碎片”！
“绕开它，不要靠近，不要用能量刺激它！”艾雯急促地提醒。
然而，就在他们小心翼翼准备从腔室边缘绕行时——
林澈体内，那枚一直对“黯疽”表现出排斥的翠星种子核心，突然不受控制地剧烈脉动起来！一股强烈的、混合着探究、愤怒与某种奇异共鸣感的意念，从种子核心中涌出，并非针对林澈，而是直指那块暗红色晶体！
与此同时，那块沉寂的暗红晶体，仿佛被这来自“同等级别生命本源”的刺激所触动，其内部粘稠的阴影骤然加速流转！晶体表面散发出的暗红光芒也明亮了数分！
“不好！”林澈和艾雯同时色变。
但更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翠星种子核心的意念，并未引发晶体的攻击或爆发，反而像是在进行一种极其复杂、高速的 “规则层面扫描与信息读取”！林澈的意识中，瞬间涌入大量破碎、扭曲、充满负面信息的画面——那是这块晶体所记录的、关于“黯疽”早期侵入、与纯净生命能量对抗、被封印压制过程的残缺“记忆”！
通过这些破碎画面，林澈隐约“看”到了一些模糊的景象：
· 无尽的黑暗虚空中，点点暗红色的“种子”如同孢子般悄然飘落……
· “种子”接触世界树纯净的生命场后，并非立刻侵蚀，而是先进行伪装、适应、分析……
· 一种冰冷的、非生命的意志（与“收割者”气息有微妙相似，却又更加原始、混沌）似乎在幕后隐隐引导着“种子”的渗透策略……
· “永恒枷锁”启动时，宏伟的光芒与悲壮的意志，以及部分“种子”被强行剥离、封印、或逃逸入更深层、被遗忘角落（比如这里）的情景……
信息涌入极快，也极其痛苦，充满了扭曲与恶意。林澈闷哼一声，额头（能量模拟）青筋跳动，强行中断了这种不受控制的“读取”连接。
但仅仅是这短暂的接触，已经让他对“黯疽”的本质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这东西，很可能真的是一种被“制造”或“引导”出来的、针对高阶生命文明的“特异性武器”或“实验工具”！而其背后，隐约有“收割者”所属文明，或者某种更古老、更冰冷存在的影子！
翠星种子核心在读取后，也陷入了短暂的“紊乱”与“愤怒”状态，传递出强烈的、想要“净化”与“摧毁”那块晶体的冲动，但被林澈强行压制住了。现在不是节外生枝的时候。
那块被刺激的暗红晶体，在种子核心断开连接后，光芒又缓缓黯淡下去，恢复了沉寂，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三人不敢久留，以最快速度离开了这个危险的腔室。
接下来的路程更加压抑，通道内“黯疽”遗留的痕迹越来越多，虽然都处于沉寂状态，却如同行走在巨兽腐烂的血管中，令人极度不适。艾雯显得心事重重，显然那块初期凝结物的存在，动摇了它对“永恒枷锁”完美性的认知。
终于，在经过一段异常狭窄、几乎需要匍匐前进的管道后，前方传来了截然不同的能量波动。
那是一种宏大、低沉、富有规律性的脉动，如同远处传来的、缓慢而有力的心跳。同时，空气中开始弥漫起精纯、温和却又无比浩瀚的生命气息，与脉管通道内的腐朽死寂形成了鲜明对比。
“我们接近主干区域了，”艾雯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与期待，“前面就是脉管通道的出口，连接着主干深层的一条次级能量疏导网络。那里虽然也在‘守枝者’的监控范围内，但比主通道和关键节点要宽松一些。我们必须万分小心，那里的能量流动活跃，任何异常波动都可能被察觉。”
他们来到通道尽头，出口被一层半透明的、由活性木质纤维和能量脉络交织而成的致密网膜封住。网膜外，隐约可见流动的翠绿色能量光晕和更复杂的结构。
“这是‘母亲’自身的生命过滤网膜，用于隔绝废弃脉管与主能量网的直接连接，防止死寂能量和潜在污染回流。”艾雯解释，“需要极其温和、与主干能量同频的脉冲才能暂时‘软化’并穿过它。否则会触发警报。”
林澈点头，示意艾雯操作。
艾雯深吸一口气，将自身调整到与外界那宏大脉动尽可能同步的状态，然后伸出双手，轻轻按在网膜上，释放出极其柔和、频率精准的生命脉冲。
网膜如同水波般荡漾起来，纤维缓缓分离，露出一个可通过的开口。
三人依次迅速穿过。
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他们置身于一个巨大无比的、由无数发光能量脉络和木质结构构成的立体网络空间之中。这些脉络如同发光的江河，在粗壮如山脉的木质“管道”和“梁柱”间奔腾流淌，方向不一，却都遵循着某种玄奥的规律。空间上下左右都望不到边际，只有无尽的、充满生命活力的翠绿光辉和低沉有力的能量脉动声。
这里就是世界树主干深层的能量疏导网络！比之前的地下空洞更加宏伟、更加复杂千万倍！
“我们现在位于‘次级疏导层’的第七扇区边缘，”艾雯快速辨识着方位，“‘心室’的能量枢纽在更深层的‘核心疏导层’，需要沿着主能量流向上，找到通往‘核心层’的‘升维脉管’。但‘升维脉管’入口都有‘守枝者’卫队驻守，而且需要特定的权限或共鸣才能开启。”
它指向远处一条格外粗壮、光芒也格外凝实的翠绿色能量“主河”：“那就是通往‘核心层’的‘主疏导脉流’之一。沿着它向上，大约三千个能量脉动周期后，会有一个主要‘升维节点’，那里守卫最森严。但我知道一个更隐蔽、更古老、可能被守卫忽视的备用‘升维脉管’入口，就在这条主脉流中途，一处能量湍流形成的‘涡眼’下方。只是那里能量环境极其狂暴且不稳定，非常危险。”
“就去那里。”林澈毫不犹豫。避开主要守卫是首要原则。
三人如同能量海洋中的三粒微尘，小心地沿着“次级疏导层”的复杂结构，向着那条主脉流靠近。他们必须精确地计算能量流的间隙和规律，在脉络网络的“阴影”和“滞缓区”移动，避免被奔涌的能量流冲走或暴露。
沿途，他们看到了更多世界树内部的奇景——由纯粹生命能量凝聚而成的、如同水母般的能量生物在脉络间漂浮游弋；一些木质结构上生长着发光的奇花异草；甚至偶尔能看到一两个在固定节点进行维护工作的、低阶的“根灵”工匠（它们似乎相对“自由”，但也麻木而沉默）。
一切都显得秩序井然，生机勃勃，仿佛外界的污染与苦难只是遥远的噩梦。但林澈和艾雯都知道，这份“正常”的表象下，是“母亲”沉重的沉睡与枷锁，是无数“根灵”和“守枝者”被潜移默化侵蚀的痛苦。
就在他们即将抵达那条主脉流边缘，准备寻找艾雯所说的能量“涡眼”时——
林澈的脚步猛地停住！
他的感知捕捉到，在主脉流奔腾的能量光辉中，一道极其细微、却带着熟悉冰冷质感的银色流光，如同一条狡猾的小鱼，逆着能量流的方向，悄无声息地一闪而过，迅速消失在错综复杂的脉络深处！
那速度极快，形态也极其微小，若非林澈对“收割者”的能量特征异常敏感，且那东西恰好出现在他感知最集中的区域，绝难发现！
“怎么了？”星萤察觉到林澈的异样。
“……‘收割者’的微型探测单元，”林澈的声音低沉，“它们果然已经渗透进来了，而且……似乎在主能量流中进行着某种……‘采样’或‘布线’？”
艾雯闻言，惊恐地望向主脉流，却什么也看不到。“它们……到底想干什么？”
林澈目光凝重。事情越来越复杂了。“收割者”在这个世界的活动，显然不仅仅是为了采集样本那么简单。它们似乎在布局，在监控，甚至可能在……等待某个时机？
“不管它们想干什么，我们的目标不变，加快速度。”林澈压下心中的不安。现在，找到“心室”，获得与“母亲”深层意识沟通的可能，是他们破局的关键。
他们终于来到了主脉流边缘，找到了艾雯所说的那个能量“涡眼”。那是一个在主脉流侧面、因特定结构导致的能量回旋形成的相对平静的凹陷区域，直径不过数米，表面看起来与周围汹涌的能量流格格不入。
而在“涡眼”的正下方，一块不起眼的、刻着更加古老符文的木质凸起后，隐藏着一个需要特定角度和频率能量冲击才能打开的隐秘入口。
就在艾雯准备上前操作时——
“嗡——！”
一股强烈而混乱的能量波动，突然从他们刚刚经过的、不远处的一条次级脉络岔口中爆发出来！
伴随着的，还有一声压抑的、充满痛苦的精神尖啸！
紧接着，一个身影从那条岔口中踉跄冲出，身上翠绿的生命光晕剧烈闪烁、明灭不定，其中混杂着明显的暗红色污染斑块！那是一个“根灵”，但它的形态正在发生恐怖的畸变——部分藤蔓肢体不受控制地膨胀、扭曲，长出尖锐的瘤刺；头部的花冠叶片卷曲、发黑；眼神（意念波动）充满了混乱、痛苦与……攻击性！
它似乎正处于“黯疽”污染的急性发作期！而且，它冲出的方向，正对着林澈他们所在的“涡眼”区域！
“是被感染的巡逻‘根灵’！它失控了！”艾雯失声叫道，“不能让它在这里爆发！会惊动所有守卫！”
然而，已经晚了。
那畸变的“根灵”似乎察觉到了林澈他们身上“纯净”的生命气息（尤其是翠星种子核心），将其视为威胁或……“解药”？它发出一声更加尖利的嘶鸣，拖着畸变的躯体，带着一身混乱暴走的能量与污染，如同失控的炮弹，朝着他们猛扑过来！
而它身上那爆发的、混杂着“黯疽”污染的能量波动，如同黑暗中的灯塔，瞬间搅动了周围相对平静的能量场！
几乎在同一时间，林澈感觉到，至少有三股强大、冰冷、带着审视意味的意念，从不同的方向，如同探照灯般，瞬间锁定了这片区域！
是“守枝者”的卫队！他们被惊动了！
前有失控的污染“根灵”扑杀，后有“守枝者”的急速赶来。
他们被困在了“涡眼”边缘，暴露在了危险的能量湍流与即将到来的围捕之中！
（第145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