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停了。
不是自然停的，是被硬生生挤没了。
断魂谷上方，原本灰扑扑的天空像是被人泼了一桶暗紫色的油漆，在那只遮住了半个峡谷的青灰色巨爪之下，连空气都结了冰。
“半步……帝境。”
安承山咬着牙，这几个字像是从喉咙里硬抠出来的。
他是封侯境圆满，所以他更懂。
这哪里是什么巨爪，这分明就是悬在所有人头顶的一座坟。
这就是摸到了“规则”门槛的怪物，凡人眼里的神。
别说他们这几百个残兵，就算把武神城搬过来，没有同级别的老怪物坐镇，也不过是一盘下酒菜。
“深渊娜迦族……”
担架上，韩清胸口起伏得厉害，每吸一口气肺叶子都疼得像在拉风箱。
他费劲地抬起眼皮，盯着那只大得离谱的爪子，没觉得怕，反而觉得好笑。
“为了杀我一个E级念力师，连这种都要入土的老古董都挖出来了？”
韩清扯了扯嘴角，声音不大，但在死一般寂静的峡谷里，特别刺耳。
“深渊是没人了吗？尽派些老弱病残。”
旁边的安承剑猛地回头，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拼命示意他闭嘴。
祖宗！这时候还嘴硬？皇者杀人，有时候一句话就能沾上因果！
可深渊没打算跟他们讲道理。
“咔嚓——”
东方，空间像镜子一样碎了。
一个穿着暗红重甲、提着锯齿长刀的大家伙走了出来。
每一步落下，脚底下的空间都跟着裂开一道黑缝。
刃魔族皇者，第一个。
“咔嚓——”
西方，一个背着四把骨刀的驼背老头钻了出来，眼眶里没眼珠子，只有两团绿油油的鬼火。
刃魔族皇者，第二个。
紧接着，南边，北边。
又是两个气息恐怖的身影堵死了所有的路。
四个刃魔皇者！
再加上头顶那个半步帝境的娜迦领主！
五皇骑脸！
“崩”的一声脆响，安承山手里的重剑直接断成了两截。
完了。
彻底没戏了。
刚赶到的几个医疗队小姑娘，眼皮一翻直接吓晕了过去。
那些杀红了眼的安家精锐，膝盖骨被威压压得咔咔作响，硬生生跪进了泥地里。
“吼——！！”
孙小圣眼珠子通红，浑身猴毛炸起，想燃烧皇血强行站起来。
可那股力量太重了，压得他骨头寸寸碎裂，整只猴被死死按在地上，除了嘴里还能发出点不甘心的吼声，连根手指头都动不了。
“这也……太看得起我了。”
韩清感觉身上像是背了一座泰山。
但他没跪。
哪怕双腿血管都爆了，哪怕七窍都在往外渗血，他也死死撑着一口气。
因为他身后躺着安若瑜。
他要是跪了，身后的姑娘就没了遮挡。
韩清艰难地挪了挪身子，用满是血污的后背，挡住了那漫天压下来的皇者气息。
这动作挺蠢的。
在这个级别的力量面前，他的肉身比一张A4纸强不了多少。
但他还是挡了。
就像那个下雨天，他死死护住最后一根烟一样。有些东西，比命金贵。
“此子……是变数。”
半空中，那个娜迦族的老怪物开口了。
声音不男不女，带着一股高高在上的审判味儿，像是直接在人脑子里炸开。
“抹杀。”
东边那个提刀的皇者动了。
没那么多花里胡哨的特效，就是简简单单举起刀，劈下来。
大道至简。
这一刀下来，别说人，连这条峡谷都能给劈成两半。
在那刀光面前，韩清觉得自己就像个等待被碾死的蚂蚁。
这就是皇境？
真他妈不讲道理啊。
韩清咧开嘴，露出一口红牙。
他想竖个中指，可惜手指头不听使唤了。
“深渊的杂碎……”
韩清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眼神凶得像头孤狼。
“老子要是这次不死，以后天天去你们祖坟蹦迪。”
刀光落下。
世界好像静止了。
安承山绝望地闭上了眼，夜刃张大嘴无声嘶吼，所有人都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毁灭的一刀砍向少年的天灵盖。
结束了。
然而。
就在刀光快要碰到韩清头发丝的时候。
韩清胸口那个一直没动静的纹身，突然烫得像块烧红的烙铁。
一股子古老、苍茫的气息，毫无征兆地炸开了。
如果说那五个皇者的气息是大海，那这股气息……就是整片星空！
“吵死了……”
一道懒洋洋的声音，突兀地响彻天地。
带着浓浓的起床气，还有被人吵醒后的暴躁。
“一个个的，怎么就说不听呢？”
“能不能……让老子睡个好觉！！！”
最后一个字落下的瞬间。
韩清怀里的空间像是被人暴力撕开的破布。
一只毛茸茸、黑白相间的巨掌，凭空探了出来。
这巴掌看起来肉乎乎的，掌心肉垫还是粉红色的，甚至有点萌。
但它出现的那一刻，周围的空间法则像是遇见了天敌，疯狂逃窜。
“啪！”
一声脆响，像拍西瓜一样。
那道能劈开山河的皇者刀光，被这只肉乎乎的熊掌……一巴掌拍碎了。
碎得彻彻底底，连个渣都没剩下。
全场死寂。
不管是跪在地上的安家精锐，还是天上那五个不可一世的皇者，这会儿全傻了。
刚才发生了什么？
那是皇者一击啊！
就被……拍没了？
没等众人回过神，那只黑白巨掌的主人终于从虚空缝隙里挤了出来。
那是一只……熊猫？
而且是一只高得像座楼，浑身冒着黑白二气，戴着副巨大墨镜，脖子上还挂着根大金链子的……流氓熊猫。
虎子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哈欠，眼角还挂着泪花。
它挠了挠圆滚滚的肚皮，低头看了一眼满身是血、像个破布娃娃似的韩清，原本迷离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哟，还没死透呢？”
虎子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戳了戳韩清的脑门，一股柔和的力量瞬间护住了韩清的心脉。
韩清翻了个白眼，虚弱地吐槽：
“你再晚出来一秒，就可以直接坐小孩那桌吃席了。”
“切，矫情。”
虎子撇了撇嘴，然后慢悠悠地转过身，抬起头。
那双藏在墨镜后面的眼睛，看向了天上的五个皇者。
那一瞬间。
天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