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张他日思夜想的脸庞，如镜子般破碎。
当那声温柔的呼唤，变成充满恶意的诡异窃笑。
韩清的大脑，彻底空白了一瞬。
紧接着。
怒火没有吼出声，而是全部倒灌回灵魂，冻结成一片死寂的冰海。
他眼中的血丝没有蔓延，瞳孔却在一瞬间被染成了凝固的血色。
亵渎。
那个该死的东西，用她的模样，露出了嘲弄的笑。
不可原谅。
绝对，不可原谅。
冷静、算计、伪装，所有的一切都被一种更纯粹的意志所取代。
抹杀。
“你……”
“该……”
“死。”
三个字，从牙缝里挤出，带着血腥味。
话音落下的瞬间，四面八方席卷而来的灰色浓雾，已将他完全吞没。
雾中，无数张扭曲怪笑的脸浮现，银铃般的笑声在耳边回响，刺激着他每一根神经。
“嘻嘻，生气了？”
“你的心，乱了呢。”
“你的恐惧，你的愤怒，真是最顶级的美味啊。”
回应它的，是韩清最直接的反击。
“滚。”
韩清的身体在灰色浓雾中化作一道残影，横冲直撞。
他不再使用念力冲击波，他的拳头，他的腿，他身体的每一个关节，都成了最直接的武器。
他追着那笑声，一拳轰出。
拳风撕开一道巨大的雾气口子，但转瞬就愈合如初。
“没用的哦，小家伙。”
那该死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戏谑。
“你碰不到我的。”
“是吗？”
韩清的脸上，扯出一个狰狞的弧度。
他忽然停下，双手在胸前合十。
“既然你喜欢躲。”
“那就把你的龟壳，都给打碎。”
他体内的念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开始燃烧。
以他为中心，一股股念力化作风暴，向着四面八方无差别的席卷而去。
这不是防御，也不是精准攻击。
这是最纯粹的，范围性毁灭。
整片灰色浓雾剧烈翻涌，沸腾。
无数扭曲的脸庞在风暴的撕扯下发出惨叫，被搅成碎片，又在下一秒重新汇聚。
“没用的，你的力量迟早会被耗尽。”
那银铃般的笑声依旧在雾气深处响起，带着得意。
它说得没错。
韩清的脸色正在变得苍白。
这种不计代价的念力宣泄，对他的消耗是毁灭性的。
但是，韩清脸上的疯狂却丝毫未减。
“耗尽？”
“那就看看，是你的雾先散，还是我的命，先烧完。”
他再次低吼，十二张漆黑的卡片从念力风暴中射出。
它们不再各自为战，而是组成了一个高速旋转的绞肉机。
卡片锋利的边缘切割出细碎的黑色空间裂纹。
灰色的浓雾被成片成片的绞碎，湮灭。
“啊。”
雾气深处，一声痛苦的尖叫第一次响起。
卡片附带的空间切割，对它的本体造成了伤害。
“找到你了。”
韩清暗红色的双眼，穿透重重迷雾，锁定了那个方向。
他再没有犹豫。
身体化作一道直线，直接冲了过去。
“拦住他。”
雾气中的怪物显然也意识到了危机。
无数灰色雾气瞬间汇聚，化作十几只狰狞的雾气巨手，从四面八方抓向韩清。
韩清看也不看。
他的身体在半空中做出一个不可思议的扭转。
右腿如同一柄战斧，横扫而出。
雾气巨手被他一脚齐齐斩断。
他穿过溃散的雾气，终于看到了那个怪物的本体。
那不是人，也不是兽。
那是一团由无数张哀嚎、扭曲、痛苦的人脸，强行粘合在一起的，巨大的肉瘤。
它的中心，一张天真无邪的少女脸庞，正用纯真的眼睛看着韩清，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嘻嘻，被你找到了呢。”
就是这张脸。
就是这个笑容。
就是这个声音。
韩清的怒火，攀升到了顶点。
“死。”
他冲到怪物面前，那只燃烧着所有怒火的拳头，即将砸在那张虚伪的，让他作呕的少女脸上。
然而。
就在拳头即将触碰到对方的刹那。
那张少女的脸，忽然变了。
变成了，谢星眠的模样。
她的脸上，带着凄楚和哀求。
“小家伙……不要……”
韩清的拳头，在距离那张脸不到一公分的地方，停住了。
他的身体，僵住了。
“嘻嘻嘻嘻……”
那张脸上的哀求，瞬间变成了极致的嘲弄和得意。
“你果然，还是下不了手啊。”
它赢了。
它抓住了这个人类唯一的，也是最致命的弱点。
然而，怪物没有看到。
在韩清那双暗红色的眸子深处，疯狂的火焰正在熄灭。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含任何感情的平静。
就像一台只为“抹杀”这个目标而运行的机器。
怒火是最好的燃料。
但执行审判，需要绝对的理智。
“是啊。”
韩清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怪物的神魂。
“我下不了手。”
他看着那张让他心痛的脸，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弧度。
“用拳头砸碎这张脸，太脏了。”
“因为这张脸，你不配用。”
他收回了拳头。
然后，他抬起了另一只手。
五指张开，对着那团由无数人脸构成的肉瘤，轻轻一握。
他没有再说话。
但他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去死吧。
下一秒。
怪物周围的空间，开始不正常地向内塌陷。
“不，不。”
怪物脸上的得意，瞬间变成了极致的恐惧。
它感觉到了。
那不是源力，不是念力，而是一种更高层次的，它根本无法理解，也无法抵抗的，属于“规则”本身的力量。
它想逃。
它疯狂扭动身体，想要从那片被禁锢的空间中挣脱。
但一切都是徒劳。
“咔嚓。”
一声像是玻璃碎裂的轻响。
以那团肉瘤为中心，空间裂开了。
一道道漆黑的，深不见底的裂纹在虚空中蔓延。
“不——”
怪物发出了此生最后一声嘶吼。
韩清的手，缓缓握紧。
没有爆炸，没有声响。
那片被“宣判”的空间，连同里面的怪物，以及它存在过的所有痕迹，就那么凭空消失了。
仿佛从未存在过。
原地，只留下一个绝对黑暗，连光都无法进入的球形“空洞”。
世界，安静了。
所有的灰色浓雾，都随着怪物的消失而散去。
那条由黑色晶石铺就的寂灭之路，重新出现在韩清的眼前。
韩清悬浮在半空中，大口喘着粗气。
鲜血顺着他的鼻孔和嘴角，不断滴落。
强行使用还未完全掌握的空间权柄，对他的身体造成了巨大的负荷。
但他的脸上，没有任何痛苦。
只有一片，冰冷的空洞。
他缓缓地，落回到那条黑色的小路上。
他抬起头，看向道路的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