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光还在眼前炸着。
江临渊的右手还握着剑柄，掌心被震得发麻。那股力量从剑身传上来，像是有东西在往他骨头里钻。他没松手，脚跟死死抵住地面，膝盖弯下去一点，又撑住了。
头顶的裂缝越来越多，星光漏下来，照在那颗黑色晶球上。它浮在半空，表面裂开一道缝，离火剑就插在那里，青红两色的光顺着裂缝往里渗。
上官玥喘了口气，单膝跪在地上。她的手撑着雷火剑，剑尖插进地里三寸。刚才那一波冲击把她掀翻了，但她滚了一下就站起来，把剑扎进废阵节点，引走了一部分能量。
她抬头看江临渊。
他还站着，背挺得很直。额角有血往下流，经过眉骨那道旧疤，滴到下巴。他没去擦，眼睛一直盯着墟核。
“还能撑住？”她问。
他动了下嘴唇：“能。”
声音不大，但她说听到了。
他们都知道现在不能退。这地方已经开始塌，脚下是碎裂的石板，缝隙里冒出灰白色的雾。每过几秒，就有一块地陷下去，露出下面漆黑的虚空。那些雾碰到空气就嘶响，像烧热的铁遇水。
玄阴子的影子还在。
它贴在墟核侧面，由黑雾聚成一张脸。嘴咧开了，可眼睛是两条缝。它没说话，只是笑，笑声断断续续，像卡住的唱片。
江临渊知道它在等。
等他力竭，等剑滑出来，等封印彻底崩开。那时候这颗晶球会炸，里面的东西就会冲出来。不是灵气，不是法术，是一种更老的东西，带着吞掉一切的劲儿。
他左手慢慢抬起来，按在胸口。
那里跳得很快。青帝诀的余温还在循环，但已经很弱。刚才斩命那一剑耗掉了大半灵力，现在全靠意志撑着。他咬了一下舌尖，疼感让他脑子清醒一点。
背包侧袋里的香还在发热。
他没去看，可能感觉到那截平安香在动。母亲求来的那支，烧了一半，一直插在那里。风吹不走，雨淋不湿，连时空乱流都没能把它带走。
就是这个东西，把他一次次拉回来。
他闭眼，呼吸放慢。一股气从丹田往上提，穿过经脉，送到右臂。肌肉绷紧，手指一根根收拢，把剑往里再推一寸。
“嗡——”
整颗墟核震了一下。
裂缝扩大，光从里面喷出来。不是单纯的亮，而是一道道线，缠在一起，像活的一样。它们扫过四周，碰到石柱就留下焦痕，碰到地面就让阵纹融化。
上官玥猛地抬头：“它要爆了！”
话音刚落，第一波冲击来了。
空气像墙一样压过来，带着刺骨的冷和灼人的热。她立刻把雷火剑拔出来，在身前划出弧形轨迹。剑尖拖出银线，瞬间凝成屏障。雷纹和离火混合，发出低鸣，挡住正面冲击。
江临渊没动。
他站在原地，任由气浪撞在背上。衣服被撕开一条口子，皮肤火辣辣地疼。但他没松剑，反而借着这股力，往前踏一步。
第二步。
第三步。
他的鞋踩在将塌未塌的地面上，每一步都像在刀尖上走。可他走得稳，剑也跟着深入。
玄阴子的影子开始扭曲。它的笑声变了调，变得急促。它伸出手指，指向江临渊，嘴一张一合，终于说出话来：
“你根本不该存在。”
声音不像人，倒像好几个人叠在一起说的。说完这一句，它的脸裂开，黑雾往外涌。
江临渊睁开眼。
“我不该存在？”他低声说，“那你呢？一缕残念，赖着不散，算什么本事。”
他右手一拧，剑锋在裂缝里转动。
“咔”的一声，墟核又裂开一分。
里面的光更盛，照得整个空间发白。远处的墙壁开始剥落，露出后面深不见底的黑暗。那些星光落在地上，竟像水一样流动。
上官玥咳了一声。
她嘴角有血，丹田处传来阵阵抽痛。刚才强行引能入阵，伤了根本。但她还是站起来了，走到江临渊旁边，把雷火剑横在胸前。
“一起。”她说。
他看了她一眼，点头。
两人同时发力。
江临渊把全身剩下的力气灌进剑里，上官玥则用剑尖点地，将体内最后一丝雷火之力导入地下阵纹。那些断裂的线条亮了一下，随即连接成网，把扩散的能量拦住一部分。
墟核剧烈震动。
表面的裂纹像蛛网般蔓延，玄阴子的影子被震得支离破碎。它尖叫起来，声音尖利，穿透耳膜。最后它张开嘴，吐出一团黑雾，直扑江临渊面门。
江临渊不动。
他知道躲不开，也不该躲。他抬起左手，五指张开，迎向那团黑雾。
黑雾撞在他掌心，没有穿过去，而是被吸住了。
他背包里的香突然发烫，隔着布料都能感到热度。那截香微微颤动，香灰掉落一粒，还没落地就化成了烟。
“你寄存不了。”江临渊说，“这里不是你的地方。”
他掌心用力一握，黑雾发出哀嚎，迅速缩小，最后变成一颗黑点，被他指尖捏住。
他低头，吹了口气。
黑点碎了。
玄阴子的影子彻底溃散。
空中只剩下一个声音，极轻，极远：“这只是开始……”
然后消失了。
江临渊松了口气，腿一软，差点跪下。他靠剑撑住身体，呼吸粗重。左臂的伤开始渗血，顺着小臂流到手腕，滴在地上。
上官玥走过来扶他。
“别碰我。”他说，“先关核心。”
她停下，看着那颗晶球。
裂缝已经占了大半球面，光从里面透出来，越来越强。可它还没炸，也没有继续裂。就像被卡住了，停在某个临界点。
江临渊抬起右手，抹掉脸上的血。
他盯着那道主裂缝，忽然发现里面有什么在动。不是光，不是气，而是一串符号，很小，不断变换位置。它们像是文字，又像是图腾，绕着中心旋转。
他看得久了，头开始疼。
那些符号好像认识他。
他想起高中那天，雨下得很大。他冲出去救人，车轮碾过脚踝的时候，脑子里闪过的画面——不是疼，不是怕，是一个字，刻在石头上的字。
现在，那个字又出现了。
就在墟核深处。
他伸手，想摸背包里的香。
可就在这一刻，晶球猛地一震。
所有光突然收回，缩进裂缝里。整个空间陷入短暂黑暗。下一秒，一股吸力从晶球内部传来，直接作用在江临渊身上。
他感觉自己的皮肉要被扯开。
上官玥抓住他肩膀，往后拉。她的脚在地上划出两道痕，可还是被拖得往前滑。
“它在拉你！”她喊。
江临渊咬牙，想把剑拔出来。可剑像是长进了晶球，纹丝不动。那股吸力越来越强，顺着剑身传到他手臂，再往心脏走。
他左手猛地掐住自己大腿。
疼让他保持清醒。
他抬头，看到晶球裂缝中央，浮现出一双眼睛。
没有瞳孔，只有两团旋转的混沌。
那眼睛看着他。
然后，他听见一个声音，不是从耳朵进来的，是直接出现在脑子里的。
“你终于来了。”
他张嘴，喉咙干涩：“你是谁？”
那声音没回答。
吸力骤然增强。
他的鞋底离开地面，整个人被往前拽。上官玥的手抓不住了，指尖划过他手臂，留下三道血痕。
她跌坐在地，伸手想再抓。
可他已经离地半尺，悬在空中，只有离火剑还连着那颗晶球。
他的背包晃了一下。
侧袋敞开，那截平安香露出来一角。香头还有一点红，微弱地闪着，像快灭的火星。
晶球内的光再次亮起，这次是纯青色。
那双眼睛闭上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段画面——一片雪地，一个女子站在风中，手里捏着一块玉佩。她抬头望天，嘴唇动了动，然后用力一握。
玉佩碎了。
青光飞出，穿越千年，落入一间小餐馆。女人点燃一支香，插在柜台前。
香燃到一半，断了。
画面消失。
江临渊的瞳孔收缩。
他明白了。
不是巧合。
从来都不是。
他张嘴，声音沙哑：“我来过很多次，对不对？”
晶球没有回答。
但那截香，突然亮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