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临渊的膝盖还在发麻,地面那道细缝里冒出的黑气已经顺着石纹爬了三尺远。他一手撑着石台边缘,另一只手把陈慕白往身后拉了半步。
陈慕白的右脚踝被黑气缠住的地方开始变色,皮肤像被墨水浸过一样发暗。他咬牙甩出五张雷符,符纸在空中炸开,电光连成一张弧形网,压向蔓延的黑气。
电网撞上黑雾的瞬间,发出一阵刺耳的嘶鸣。电光闪烁几下就熄了,黑气没有停顿,继续向前爬行,速度反而更快。
“没用。”陈慕白低声道,额角渗出汗珠,“这不是普通的魔气。”
江临渊没说话。他从背包侧袋抽出六枚破甲锥,指节用力,金属棱角硌进掌心。这是他最早签到得来的装备,后来用青帝诀反复淬炼过,每一根都带着灵力刻痕。
他抬手,一连串掷出。
破甲锥划过空气,钉进镇魔柱主裂缝两侧,呈梅花状排列。金属入石的声音闷实,柱体震了一下,裂缝中涌出的黑气明显减缓。
但只持续了两息。
裂缝深处传来一声笑。
声音扭曲,像是从地底挤出来的,可江临渊听得清楚——是周云鹤。
“你们逃不掉的。”
话音落下的同时,裂缝猛然扩大,一道粗如手臂的黑气喷射而出,直扑江临渊面门。他侧身闪避,肩头还是被擦中,衣服裂开一道口子,皮肉火辣辣地疼。
陈慕白再次结印,雷符只剩两张。他将它们贴在掌心,双手合拢,猛地推出。电光爆闪,轰在黑气前端,炸出一圈气浪。
两人被震退一步,后背撞上石台。
江临渊喘了口气,低头看自己的右手。连续投掷让肌肉发紧,手指有些抖。他慢慢把最后两枚破甲锥移到指间,盯着镇魔柱。
裂缝还在扩大。
黑气不再只是往外涌,而是像有意识一样,在空中盘旋,逐渐凝聚成模糊的人形轮廓。肩膀、脖颈、头颅的形状慢慢清晰,虽然没有五官,但站姿和身形让江临渊心头一沉。
太像了。
像周云鹤当年站在实验楼顶,居高临下看着他的样子。
“你怕什么?”那人形开口,声音还是扭曲的,但语气轻佻,“你不是一直不信命吗?”
江临渊没答。他把一枚破甲锥抵在左掌,用右手拇指沿着锥身划了一道。血立刻流出来,顺着金属沟槽渗进灵力刻痕。
这是他试过的办法——以血引灵,强行激活武器里的残余阵纹。
锥尖开始发烫。
他抬头,盯着那团人形黑气,忽然笑了:“你要是真有本事,就别躲在柱子里说话。”
话音未落,他猛地将带血的破甲锥砸向镇魔柱中央。
锥子撞上石面的瞬间,整根炸开,血与灵力混合的光焰四溅。裂缝周围浮现一层极淡的金纹,像是某种封印被短暂激活。
黑气人形晃了一下,轮廓崩散。
可下一秒,更多的黑气从裂缝深处涌出,迅速补上空缺。这一次,它们不再凝聚成人形,而是化作无数细丝,贴着地面朝四周扩散。
试炼场边缘的符文环一个接一个熄灭。
空气变得沉重,呼吸时肺部像被压住。江临渊感到灵力运转越来越慢,青帝诀在经脉里像是卡了沙砾,走一步停一步。
陈慕白靠在他旁边,声音低哑:“不能再让它扩散了。这些符文一旦全灭,整个试炼场会塌。”
江临渊点头。他知道。
他摸了摸背包,里面还有一块离火旗的碎片。那是之前签到得来的布料,炼过火精,能镇邪。但他不敢用——这地方的魔气不对劲,万一激发更大反噬,他们谁都走不出去。
“你还能动?”他问陈慕白。
“左腿还能使力。”陈慕白撑着石台站起来,右手按在腰间符囊,“雷符没了,但我还有三张镇魂贴。”
“不够。”江临渊打断他,“别浪费。”
他往前走了两步,站到石台最前沿。镇魔柱的裂缝现在已经有碗口宽,黑气不断涌出,像井水漫过堤岸。
他盯着那道裂口,忽然想起什么。
药田里那株九转还魂草,也是从根部裂开时,才放出蛇形魔物。
当时他说过——它靠这草活着,只要带走主体,它撑不了多久。
这里的“它”,是不是也一样?
他转身看向陈慕白:“你刚才说这不是普通魔气。那你告诉我,它到底是什么?”
陈慕白沉默了一瞬:“它是活的。不是单纯的能量泄露,更像是……某种意识的载体。我见过类似的记载,在修真局的密档里。这种封印一旦破裂,释放的不只是力量,还有残留的执念。”
“执念?”江临渊重复了一遍。
“对力量的执念,对复仇的执念,对存在的执念。”陈慕白盯着镇魔柱,“它想出来。它不想被关着。”
江临渊明白了。
他慢慢走到镇魔柱前,距离裂缝不到五步。黑气已经爬到他脚边,却没有立刻攻击,而是停在那里,像在观察他。
“你想要什么?”他问。
黑气微微颤动。
“你想出来?”
又是一阵静默。
然后,裂缝深处传出新的声音,不再是周云鹤的笑声,而是一个更老、更沉的声音,像是从千年前传来的回音:
“放我出去。”
江临渊回头看了陈慕白一眼。
陈慕白摇头:“别信它。这种东西会骗人,它会许诺你任何你能想到的好处,只要你替它解开封印。”
江临渊没动。
他盯着裂缝,忽然道:“我不放你出来。但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
黑气停住。
“周云鹤已经死了。”他说,“真正的他,早就死在器库那一战。你现在用的,不过是他剩下的一点影子。”
裂缝震动了一下。
黑气猛地暴涨,扑向江临渊。他来不及躲,整个人被掀翻在地,后背重重撞上石台基座。
陈慕白冲上来,一把将他拽起,两人退到石台角落。
“它生气了。”陈慕白低声说。
江临渊抹了把嘴角的血,冷笑:“说明我说对了。”
他抬起手,看着掌心那道划伤。血还在流,滴在地上,碰到黑气的瞬间发出轻微的“嗤”声,像是烧红的铁放进水里。
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他的血,能伤到它。
不是灵力,不是法器,是他的血。
他低头看向背包夹层——那里还藏着玉匣,九转还魂草的血露曾渗出来过。那种血,和他现在的血,有没有可能……
念头刚起,镇魔柱突然剧烈震颤。
裂缝中伸出一条粗壮的黑气触手,直扑石台顶部。所过之处,最后三道亮着的符文环接连熄灭。
整个试炼场陷入半昏暗。
江临渊抓住陈慕白的手臂:“帮我撑十息。我要试个办法。”
“你要做什么?”
江临渊没回答。他撕开衣袖,用破甲锥在左臂划出一道深口。血立刻涌出来,他忍着痛,将伤口对准地面,让血一滴一滴落在那些蔓延的黑气上。
血珠落地,黑气发出类似灼烧的声响,迅速收缩。
有效。
他加大力度,血流更快。
十息过去,黑气退了将近一丈,裂缝喷涌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陈慕白看着他:“你不能一直这样。失血过多会伤及根基。”
江临渊喘着气:“我知道。”
他抬起右手,沾满血的掌心贴上镇魔柱表面,低声说:“你听好了。我不放你出来。但如果你敢再往前一步,我就用我的血,一点一点,把你烧干净。”
裂缝中的黑气停止了涌动。
整个试炼场安静下来。
只有血液滴落的声音。
一滴。
两滴。
第三滴落下时,裂缝深处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
像失望,又像认命。
江临渊靠着石台缓缓坐下,左手按住右臂伤口。血还在流,但他没再管。
他抬头看向陈慕白,声音很轻:“我们得想办法封住它。不是靠血,不是靠符,是真正把它关回去。”
陈慕白刚要开口,地面突然一震。
那道最初裂开的缝隙,正在缓缓闭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