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临渊的血滴在香灰上，那点暗红像是活了过来，从断口处蔓延开一圈微光。黑雾缠在腿上猛地一颤，像是被烫到一样缩了一下。他抓住这瞬间的松动，咬牙撑地起身，膝盖还在发抖，但总算站住了。
上官玥盯着那团黑雾，手已经按在了剑柄上。
她没再等。
剑出鞘半寸，蓝光顺着剑脊一闪而过。她抬手横斩，一道弧形剑气破空而出，直劈黑雾中央。雾气像是被刀切开的布，从中裂开，发出一声闷响，随即四散飘退。
秦无涯站在三步外，右手下意识抬起挡了一下。他的衣袖被剑气扫中，从肩头到手腕撕开一道口子，皮肤上留下一道浅痕，渗出血珠。
他低头看了一眼伤口，又抬头看向上官玥。
“你这把剑……”他声音还是平的，但眼神变了，“竟能伤我。”
上官玥没说话，剑尖斜指地面，蓝芒未散。她呼吸比刚才稳了些，握剑的手也没有抖。
“你吸怨成魔，今日便尝尝正道之剑的滋味。”她说完这句话，脚下一动，往前踏了一步。
秦无涯后退半步。
他抬手按住伤口，目光在她和江临渊之间扫过。最后停在那把灵剑上，看了两秒，才开口：“倒是锋利。”
话音落下，他袖子一抖，一张符纸飞出，在空中燃起火光，转眼化作一只火鸦，翅膀扑扇间直冲上官玥面门。
火光映亮她的脸，但她没动。
左手抬起，掌心朝前，指尖微屈。一道冰墙从地面升起，刚好挡在她身前。火鸦撞上去，炸开一团热浪，冰屑四溅，墙面上留下焦黑痕迹，但没有破裂。
秦无涯站在原地，没再出手。
他看着那堵冰墙，又看了看自己的手，嘴角扯了一下，像是笑，又不像。
“这次是你赢了。”他说。
他往后退了一步，身影落在残阳边缘，背光站着，轮廓有些模糊。
“但下次，我会带着完整的《玄魔典》来。”他声音低了些，却更清楚，“你的命，还有你签到的一切，我都不会放过。”
说完，他转身走了。
脚步不快，也没回头。黑雾从他脚下收拢，慢慢融入泥土，像退潮一样消失不见。只有一缕烟似的痕迹，在焦土上飘了几秒，然后彻底散掉。
江临渊靠在破甲锥上，喘着气。双腿还在疼，像是被火烧过一样，皮肉发紧。他低头看，皮肤上有几道浅灰色的印子，像是烧伤留下的疤。
他伸手摸了摸，指尖传来刺痛。
上官玥走到他身边，低头看他腿上的伤。
“还能走吗？”她问。
“能。”他撑着锥子站起来，试了试，腿有点软，但没倒。
“刚才那一剑……”他顿了顿，“是不是太冒险了？”
“你不挣脱，我就只能强攻。”她说，“他想留你活着，所以不会立刻杀你。但我不能等。”
江临渊没反驳。
他知道她说得对。秦无涯不是要现在杀了他，而是要把他当成资源圈养。那种慢吞吞的吞噬，比一刀砍下来更可怕。
“这香……”他捏着手里的半截平安香，低声说，“还能用几次？”
上官玥看了眼那截香，没回答。
她知道答案。这种东西，用一次少一次。母亲求来的，沾了亲人的愿力，才能克制魔气。可谁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彻底失效。
“先收着。”她说，“别轻易用了。”
江临渊点点头，把香塞回背包侧袋。动作有点慢，手指还在抖。
上官玥转身看了眼那片焦土。灵田已经不成样子，地缝还在冒烟，空气中有一股焦臭味。她握了握剑柄，指尖触到剑脊上的纹路。
这把剑刚重生，第一次出鞘就伤了秦无涯。
她原本以为会需要更多时间去适应它，去磨合它的力量。但现在看来，它比她想象中更快回应她的意志。
“他怕了。”她说。
江临渊抬头看她。
“你说什么？”
“他怕了。”她重复一遍，声音很轻，“刚才那一剑，不只是伤了他的身体。他没想到我能斩开他的魔雾。”
江临渊沉默了一会儿。
他也感觉到了。秦无涯最后那句话听着凶，可脚步是退的，动作是收的。一个真正有把握的人，不会在这种时候离开。
他是真的忌惮这把剑。
“但他还会回来。”江临渊说，“而且不会一个人。”
“我知道。”上官玥点头，“所以他走的时候，我没追。”
她不想落入陷阱。秦无涯经营这片灵田多年，地下埋着七具尸体，阵法根基深得很。真要拼死一搏，他们未必能全身而退。
现在最好的结果，就是逼退他，保住自己。
江临渊扶着破甲锥，一步步走到那道最深的地缝边。他蹲下身，伸手探进去一点，感觉到里面还有余温，像是地底深处有什么东西在缓慢流动。
“这里……还没死透。”他说。
“嗯。”上官玥走过来站他旁边，“怨气被抽走一部分，但根还在。”
“那就得想办法断根。”江临渊收回手，看着掌心沾的黑灰，“不然下次他再来，可能就不只是吸灵这么简单了。”
上官玥没说话。
她知道他在想什么。顾凌风毁田，秦无涯借势吸收怨念突破功法。这一套早就设计好了。他们只是中途撞破的人。
可问题是，接下来该怎么办？
官方修真局已经察觉波动，陈慕白迟早会来查。秦无涯的身份一旦暴露，事情就会闹大。但在这之前，他们必须守住这个点。
“你还记得他说的话吗？”江临渊突然问。
“哪一句？”
“他说……你父母的死，和这片灵田有关。”
上官玥的手指微微收紧。
她记得。每一个字都记得。秦无涯说这话时语气平静，像是在讲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可正是这种平静，让她心里更冷。
“他在试探我。”她说，“想让我乱。”
“也可能是真的。”江临渊看着她，“如果真是这样，那他早就盯上你们家了。你父亲留下的剑胚，说不定也是因为他才被毁的。”
上官玥闭了下眼。
她想起小时候，父亲总不让母亲带她来学校。有一次她偷偷跑进来，在实验楼后面看到一块刻着符文的石板。当时她不懂，只觉得那些线条像蛇一样扭在一起。后来那块石板不见了，父亲也没再提。
现在想来，那可能就是阵法的一部分。
“我要查清楚。”她说。
江临渊点点头。
他知道她不会放过这件事。换了是他，也不会。
两人站在焦土中央，四周安静得只剩下风声。远处实验楼的轮廓在夕阳下变得模糊，校园里传来学生下课的脚步声，隐约能听见笑声。
这一切离他们很近，又很远。
江临渊摸了摸背包，系统界面还在。今天还没签到。他本该去图书馆，可现在走不开。
“等天黑。”他说，“我们守一夜。”
“好。”上官玥应了一声。
她把剑收回鞘中，放在脚边。手一直没离开剑柄。
江临渊靠着破甲锥坐下，闭上眼调息。体内的灵气还在紊乱，需要时间恢复。他不敢睡，只能保持清醒。
夜色一点点压下来。
风变冷了。
上官玥忽然睁眼。
她听到一点动静。
不是脚步，也不是风声。
是地下传来的震动。
很轻，一下一下，像是有人在敲打地底的壳。
江临渊也睁开了眼。
两人对视一眼，都没说话。
上官玥的手重新握紧剑柄。
江临渊慢慢站起身，扶着破甲锥，盯着那道最深的地缝。
缝里开始渗出一丝黑气。